快黄昏的时候,水儿回到了家里。夏桂花疑惑地问她怎么去镇上买东西买了一天,这么晚才回来,水儿掂着衣服说镇上的衣服不好看,所以又乘车进了城,在城里转了一天,才买了一身中意的。夏桂花一见她手里果真拿着一条连衣裙,就不再盘问。因为许铁婆下午时分来过,说夏桥村的小伙已经做好了准备,明天见面,夏桂花正求之不得,一看水儿竟然为了见面买回来了衣服,心里也高兴,为了明天能够顺利见面,她什么都顺着水儿。这一天晚饭后也不让水儿刷锅洗碗,自己破天荒第一次进了厨房。水儿心情不好,又奔波一天,早早就进屋睡了。夏桂花与胥先重又密谋一会儿,包括明天烧几壶茶待客和向夏桥村那边要多少彩礼钱,两个人在某些方面还达不成共识,一时又忍不住争吵,折腾到半夜方睡。
第二天中午时分,胥先重家门外又站了好多人,那个叫做东华的小伙子来到之后立刻被请到了水儿家堂屋里。为了这次见面,他特意到镇上理发店里让理发师设计了一个发型,他本来头发很少,遮天蔽日不够用,那理发师给他的头发上打上了油,勉强盖住了头发稍少的后脑勺。这小伙子在堂屋里坐下后,胥先重、夏桂花和媒人就自觉地退出,由水儿去和男方见面。在夏桂花的监督下,水儿今日穿上了昨日依禾给她买的衣服,多日蓬松的头发梳理过后,黑亮柔顺,她刚从里屋出来,就怯生生地坐在墙边的椅子上。
那小伙子抬头看了水儿一眼后,板凳差一点儿从臀下滑到一旁,他忙伸手摁住,以保证稳住自己的身体,他的眼光能直成一把五百年不变的金尺。他听说过姑娘的美貌,可没想到水儿竟会这般美貌,一时激动得找不到语言,看了半天,越看越想看,嗫嚅着说:“你是……胥水儿吧?”说出后才领悟到自己说的是一句废话,见水儿点点头,便激动地又加上一句废话:“我……我叫夏东华。”他见水儿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更加不知道说什么,话到嘴边竟然说了句:“我没意见!”这类痛快的答应在洛宁镇订亲史上开了先河,见水儿仍不言语,甚至连看也不看他,就迫不及待地说:“你要是答应,那什么,咱的房盖好了,麦前就结婚!”见水儿仍不说话,心里想这莫非是哑巴?但转念又一想,就算是哑巴也愿意。那小伙子还想找其他话,水儿计算着夏桂花交代的时间已经差不多,就站起身来向里屋走了。整个过程持续时间不到半根烟,她自始至终没有看那小伙子一眼。
小伙子惴惴不安地在南许村村头等了15分钟后,见许铁婆屁颠屁颠地从南许村村口跑过来,边跑边叫:“人家姑娘同意了,同意了!回家准备送帖吧!”
此刻,小伙子高高跃起,恨不得把骑的摩托车扔起来。只见槐花被风从枝头吹落,扬散在风中,飘飏若雪。一阵风吹来,麦田摇晃,在疯狂的拔穗抽节中,无语凝噎成别样的生命,团结在南许村周围。南许村村头一垛砖垛上,许运动仍旧穿着那身破烂大氅,坐在灿烂的阳光中,微笑着看了看村头那个兴奋的年轻人,然后不屑地转过头去,继续仰望看不破的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