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是一个惧怕孤独的人。但作为被计划的一代,我注定要独自成长,独自承受。
童年最惨的记忆就是被上班的爸妈一把大锁圈在家中。爬上窗台,双手抓着窗户外的铁栅栏,看着被割裂的支离破碎的天空,百般委屈,放声大哭。
就像所有被圈养的小兽,都向往远方,渴望自由,在路上,成为长大后的我,最无法抵制的诱惑。
十年前,我带着足足超重了三十公斤的行李,兴奋地告别自己熟悉的一切,只身一人前往欧洲留学,在莫斯科机场转机的时候,被一个金发女郎用蹩脚的英文威胁,如果不交200美元的罚款,便不给我换下一站的登机牌。我一直僵持到所有的人都离开,绝望地站在空荡荡的换乘大厅,也倔强地不肯低头。
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去抵抗这种孤独,但我也从此知道,没有人可以脱离孤独的命运,长路漫漫,唯有让自己无敌强大,才能对抗生活中的一切戏谑。
我终于可以逃了,一逃便是万里远。我学法语、读硕士、办杂志、混论坛、出新书;漂流北京、旅居上海、回归乌鲁木齐;做记者、当老师、做银行柜员、当理财经理、做秘书;辞职、升职、四处游荡;与陌生人去北欧,一个人去越南,环游欧洲的东西南北;睡过露天、帐篷、火车站、飞机场和长途汽车站;爱过人、被人爱、也许被人恨,但从未恨过人;受过伤、忍过痛;被生活扇过耳光,也给过蜜枣儿……
我始终在出发和抵达之间循环反复,绕了一个巨大的圈,还是无法割舍生我养我的故土,最后又站在原点。光阴倏忽一瞬如白驹过隙,我还是我,但我已不是我。
你无法想象世界在我心里有多美好,它伤害我越深,我就越爱它,它施与我冷酷,我便馈予它温暖,青春伴着我,放纵张扬,一直行在路上,朝着远方和未来,永无止境。
活在人间如此幸运。
感恩上苍给我一双眼,赏遍风景,看透冷暖;
给我一双腿,攀山涉河,丈量崎岖;
给我一张嘴,说出过最美的情话,唱过悦耳的歌声;
给我一双耳,记取流云风声,接纳海誓山盟;
给我一双手,敲打那么多的文字,拍过那么多的风景……
青春如此短暂,在颠沛流离的过程中,纵然乱,纵然痛,纵然有激烈,纵然有残酷,纵然每日不断涌现忧伤,却可以让每个人都有机会享受沿路无边的风景。未来的十年,我想自己还会继续地长久地辗转不同的地方,相遇不同的面孔,经历不同的故事……在缄默开始和陈述结束的时刻,始终来我们的来处,去我们的去处,周而复始,永不止息。
其实,走遍世界,也不过是为了找到一条回内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