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儿到我们住的地方差不多需要步行二十分钟。一群手握啤酒瓶又喊又唱的男人从我身边走过。一只小孩手套挂在一座花园的篱笆桩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兴趣。风把树梢吹到墙上发出微弱的刷刷声。不光四处是尘土,而且这些尘土还散发着一种陈腐和发霉的味道。在一辆停着的汽车的车顶我发现一块被咬过的点心,这块点心下面铺着一块锡箔纸,锡箔纸在夕阳余晖的照映下亮闪闪的。我不相信这块点心是车主的,如果是车主的,那他完全可以不受干扰地在车里把它吃掉。相反我猜测一位我们不知道姓名的人一边走一边在吃这块点心,突然有什么事让他未能吃完。这件事一定十分紧迫,以至于这个人随手把正在吃的点心放到了这辆车的车顶上,接着就消失了。所以我想这位吃点心的人会回到点心这儿来的。他藏在了什么地方并等待一个有利时机,以便回来拿这块点心。他肯定不会把这么好的半块点心就放在一辆车顶上不要了。现在我假定这块点心大概是偷来的,后来他被人跟踪,在他惬意地吃这块点心的时候差点儿被抓个现行。我坐在一个垃圾站周围半高的护墙上,躲在一辆停着的货车后面,等着那位吃点心的人露面。必须补充的是,我对神秘的经历毫无经验。我在观察生活的过程中所能确定的是:那些能让我同时感到神往、安慰和放心的几乎都是发生在界乎于我们这个星球和外星球之间的事情。没有等很长时间,我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对面人行道上走来一位热血青年,他抓起车顶上的点心就吃了起来。在差点儿被当做扒手抓起来的地方吃这块点心,显然令这位年轻人很开心。他咬点心时那股风卷残云的劲儿证明他始终把这块点心视为自己的财产,特别是在被跟踪和受到质疑的时候。从我的这些观察中我获得了所期待的幸福。我甚至可以走到那位年轻人身旁,对他说,您的点心和我的幸福是连在一起的。那个人不会理解我的话,相反,他会觉得又一次被跟踪了。当然我也发现了,自己被一位卖水果的女人盯上了,这让我的幸福变得复杂了,然而幸福的程度也跟着升了级。卖水果的女人在我身后一家有些衰败的店里忙着,她大概没有发现我仅仅在观察斜对面那个吃点心的人。我能感觉得到,她以为我正在计划着偷点儿什么或是别的什么招摇撞骗的小把戏。事情的这种巧合在一定程度上让我很激动。我在观察一个偷点心的贼,同时自己却被人怀疑要偷水果。在这几秒钟内我感到自己成了目光链的发现者,这种链把不相关的事件联系在一起,并以一种无法言说的方式让我与众不同,或者说拔高了我,或者说让我进入另一种现实。我这种无法形容的高昂情绪持续了一分钟。可惜特劳德尔现在不在我身旁。要是她在的话,我就可以让她看到这些画面,让她也能够分享这另一种现实。这样她就会意识到认识了我生活是多么充实。如果事后我仅仅向她讲述我当时有多么欢欣鼓舞,那些画面就已经苍白和失色了许多。特劳德尔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想两个人在一起仍旧孤独。她这么说是在表达她的要求,我每周至少有一次应该让她尝到生活的乐子。听到她这句话时,我一般保持沉默,特劳德尔有时会把我这种态度当做是承认自己理亏。对此我继续保持沉默,因为我无法谈论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是孤独的,而且这种孤独并非坏事这一话题。其实这是个乏味的话题,但特劳德尔却不这么认为。我知道,很多人都竭力否认自己内心的孤独,特劳德尔就属于这种人。
第三节
幸福,在幸福远去的时代
格纳齐诺(Genazino, Wilhel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