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达把他放到床上,让一个表亲照看餐厅。老天,他对着她呻吟,我应该动作慢一点的。再坚持一点时间我就能回家和你在一起了。你知道吗?就几小时。
她下楼到秘术铺子买了一块膏药,又去到烟酒杂货店买了阿司匹林。让我们看看这古老的魔法能起多大作用,她说着,把膏药涂抹在他背上。
两天里他动不了,甚至连头都动不了。他吃得很少,只喝她调制的汤。不止一次他睡过去了醒来发现她出去了,买药茶
去了,米拉格罗斯俯视着他,戴着大眼镜像只庄严的猫头鹰。
女儿啊,他说,我觉得快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她说。
如果我死了会怎样呢?
妈妈就成了一个人了。
他闭上眼睛,祈祷睁开时她已经消失。她果然走了,尼尔达端着药从门口进来,药在一个破盘子上冒着热气。
第四天,他能坐起来,亲自打电话请病假。他告诉早班经理他不太能动弹。我想我就躺床上吧,他说。经理叫他过去,可以领一张医疗休假证。爸爸让米拉格罗斯在电话簿里找了一个律师的名字。他在考虑诉讼。他有梦,美梦,梦见金戒指、宽敞的大房子,沐浴着海风,房间里吊着热带鸟笼。他联系上的女律师只负责离婚案件,但她把她弟弟的号码给了他。
尼尔达对他的计划并不乐观。你以为外国人的钱那么好拿走吗?他们长那么苍白,就是因为害怕没钱。你跟那个你帮他推箱子的人说过了吗?他很可能会做公司的证人,这样他不会像你那样丢掉工作。那基佬还很可能因此得到提升。
我不是非法的,他说,我是受保护的。
我想你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他给楚伊托打电话让他把事情宣扬出去。楚伊托也不乐观。
老板知道你想要使什么劲。他不喜欢,老兄。他说你最好回去
工作,不然就要被辞了。
他的勇气消退了。爸爸开始向一个独立医生咨询。很可能,他爸爸的那条腿在他脑海中跳来跳去。他爸爸,何塞·埃迪利奥,大嘴难缠的流浪汉,他从来没和爸爸的妈妈结婚,却给了她九个孩子。在里约彼德拉斯1一家酒店厨房上班时也尝试过这一绝招。何塞不小心把一罐炖西红柿掉在了脚上,折断了两根小骨头,但他没去看医生,反而继续上班,一瘸一拐在厨房里走动。每天上班时,他笑着对一起干活的人说,我想是时候照料这条腿了。然后他往上面又砸了一罐,估摸着伤势更重
,等他去给老板看时,得到的钱就越多。在爸爸的成长过程中,听到这个让他很难过和羞愧。有传言说老头子曾经在他住的街区上游荡,找一个人来打他这只脚。对老头来说,那脚就是一项投资,他把它像传家宝一样地宝贝着,装饰着,直到感染太严重,不得不截去了一半。
又过了一星期,律师那里没有电话来,爸爸去看了公司的医生。他感觉脊椎里面好像有碎玻璃一样,他只被准了三星期的医疗假。他不理会服用说明,一天吞十片药丸止痛。他好多了。回到班上他又能干活,这就够了。老板们在爸爸接下来的提升机会中全体一致投了反对票。他们把他降级到他刚开始做波多黎各一城市。
这份工作时的轮班岗上。
他自己不能接受失败,却责怪尼尔达。婊子,他现在喜欢这么叫她。他们打得更起劲了,橘色象被撞翻,丢了一根象牙。
她把他踢出去两次,但在禾禾那里留职察看了几星期后,又允许他回来。他更少见儿子了,躲避所有喂养宝宝的日常职责。
拉蒙第三是个清秀的孩子,他身子前倾,全速冲刺,在房子里不停歇地漫游,好像一个转动的陀螺。爸爸很擅长逗宝宝,捉住他的脚把他拖过地板,挠他的痒痒。可只要拉蒙第三开始闹起来,玩耍时间就结束了。尼尔达,过来管管他,他会说。
拉蒙第三长得像爸爸其他儿子,有时他会说,尤尼尔,别这样。如果给尼尔达听到,她就会爆炸。见鬼!她会喊着,抱起孩子和米拉格罗斯一起退进卧室。爸爸不是经常搞混,但他不能确定自己有多少次叫拉蒙第三时想的是拉蒙第二。因为疼痛难忍的背,因为和尼尔达每况愈下的关系,爸爸越来越觉得离开是不可避免的了,他前面的家人是符合逻辑的目的地。他开始把他们看作他的救星,可以救赎他命运的重生之力。他把自己想的全告诉了禾禾。禾禾说,你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老兄。楚伊托即将离开仓库,这也给爸爸的行动壮了胆。伦敦阶地公寓,因为谣传说是建在了一个化学物质填埋场上而一度停工,现在终于开张了。
禾禾只给了爸爸他许诺过的一半钱。禾禾仍在为他失败的
那个生意花钱,需要一点时间恢复。爸爸把这视为背叛,对他的朋友也这样说。他说得老大天去了,可到了最后,你什么都拿不到。虽然这些控诉走漏到禾禾那里,伤害了他,但他什么都没说,还是把钱借给了爸爸。禾禾就是这样的人。剩下那部分是爸爸上班赚的,花的时间比他预期的多了几个月。楚伊托为他留了一套公寓,他们开始一起布置家具。他开始带上一两件衬衫上班,然后带去公寓。有时他往口袋里塞几双袜子或两条内裤。他在把自己偷渡出尼尔达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