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种解释(2)

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仿佛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凌结,这片刻的美妙体验,深深烙刻在查立民的心中,永生难忘。

因为喝酒的缘故,查立民起床时头痛。看时间,已过十一点。他点上一支烟,躺在床上抽着。阳光把白色的窗帘照得明亮通透。

查立民回想着昨晚。和吴宏磊分开后,在人民广场坐到深夜,最后也没有打车,而是步行回家。具体几点他也不知道,反正上楼时,牛奶工已经出来上班了。

抽完烟,查立民穿衣穿鞋去了洗手间。洗漱完毕,老妈把煮好的饺子端上了桌。吃完饭,查立民泡了一杯茶,坐到电脑前。

周末一闪即过,查立民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份策划方案明天要交。

其实他根本没忘。这份方案周五就应该交的,临开会的时候,查立民找了个借口溜走,逃过了催债似的老板。看现在的架势,明天还是交不了。

查立民干脆发起呆来。

他从一出生就待在这个家里。

超过40年的房龄,让屋里很多地方都显得破败陈旧。放电脑的桌子,从小学时就伴随左右。它见证了曾经那些光荣的岁月——刻苦、勤奋、永不言败。

奖状和证书早就被他锁进了抽屉,唯一还留着些当年风采的是贴在墙上的一幅毛笔字,文嘉的《明日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日日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这大概是对查立民现状最为讽刺的写照。

度过了最初两年的消沉期,在家人威逼利诱下,查立民才踏入社会。借助同学的介绍,找一份工作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儿。可渐渐地,谁也不愿意再蹚这浑水。原因是查立民根本没有工作的样儿,他以平均每年换三份工作的频率,消耗碌碌无为的青春,直到身边的那些人,把他甩开了足够的距离。

张晓阳是同学中较为一帆风顺的,毕业后就进入了一家香港的商业地产公司,从最小的企划专员,十年间一路做到营销副总,专业虽然是丢了,可现在一年管着几千万的营销预算,光广告投放这一块的回扣利润,就足以抵回“建筑师梦想”的破灭。与这家地产公司相对口的广告公司是4A。4A旗下还有若干执行公司,经由张晓阳的介绍,查立民就在其中一家做创意策划,负责张晓阳营销计划中的线下部分。

电脑刚打开,下拉栏就提示新邮件到。查立民有了不好的预感,打开一看,果然,是老板发来的邮件。措辞严厉且言简意赅,意思是说周五的时候一声不响溜掉就算了,但周一还交不了策划案,卷铺盖走人。

“朝中有人好办事”,但并不意味着不用办事儿。虽说查立民负责的项目都是张晓阳开口说的算,但在公司没有一个公司样儿,放哪都惹人讨厌。查立民后台硬,老板也就是说说而已,付出的代价却是尊严尽失。在公司几乎没有同事把查立民当人看,谁都知道,这是个关系户,像包二奶似的,把他包养在朋友的企业里。

有时候,查立民也挺烦自己的这个模样,可烦着烦着也就麻木了,反正十年来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这算艳遇吗?算,也不能全算。

查立民感觉自己背上了一个沉重的十字架,看见吴宏磊都无颜抬头。可吴宏磊就住在他的上铺,时时刻刻都在眼前。查立民找一切机会躲避。上课的时候,远远地坐在角落,下课便消失无踪,即使没有作业,也要在图书馆坐到熄灯,然后在宿舍门前的树林子里,一根接着一根抽烟,抽到胸闷气短,也不愿上楼。他要确定吴宏磊睡着了,才敢摸上自己的床。

这天半夜,吴宏磊竟然不在,他赶紧脱鞋钻进被窝。

他去哪儿了呢?查立民躺在被窝里想着。

周围很安静,只有其他人的低鼾声,月亮斜射进来,把房间里的物品照出了一个个轮廓。

会不会是和林春园在一起?查立民翻了一个身,她会不会告诉他?如果吴宏磊知道了,他会怎么做?查立民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揣测着。

干脆直接面对算了,一股豪情涌上心头,不不,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