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怪谭(2)

可电梯依然不肯安静下来。一群人翻着白眼傻站着,等待某个倒霉蛋主动浮出水面。等了大概一刻钟,我实在不想这样浪费时间了,一边小声说“对不起我是最后一个”,一边从最内侧的角落里往外挤。踏出电梯的那一刻,嘀嘀声戛然而止。电梯门咣当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等我终于通过逃生楼梯走到一楼的时候,电梯井边上已经用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围起了一大圈。警察们来回忙碌,大厦的保安则跟在后面,假模假式维持秩序,一边偷偷地盯着电梯井里看。有早先就围拢过来的人,挥舞着手臂,向其他人大声描述着电梯坠落的场面——惨叫声从天而降,血从门缝里飞溅出来。“就这样溅了我一脸!”他说到这里,极兴奋地在自己额头上抹了一把,那张脸上密密麻麻印满了血色的指纹。

这时候,我就觉得有一把锯齿已经快磨平了的锯子,在我脖子上来回摩擦。我就这样伴着锯齿啃噬自己颈椎的吱嘎声听完了这一切。如果不是偶然动到奇怪的念头退让了出来,现在我的尸体大概也正和那些人的尸体瘫软在一起把。我瞟了一眼电梯井,黑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打个冷颤,赶紧转身离开。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听到过那嘀嘀嘀的声音。

第二个故事

故事刚讲完,就有人搭下茬说,说到在电梯里碰到的诡异事情,那我也来说一个吧。跟你刚才说的一样,也是亲身经历的真事儿。不同之处在于,你说的是一大帮人在电梯里,人太多了。我碰到的这个事情,就我一个人在电梯里。事实上,我甚至说不太清楚,自己当时究竟是否在那部电梯里。

我以前是个老烟枪,基本上烟不离手,坐电梯的时候也舍不得把烟头撇下,还是夹着。渐渐的我就注意到,夹着烟坐电梯总会凭空惹出来些麻烦,有时候电梯会结结巴巴的关不上,有时候内部送风或者照明会突然跳掉,有时候出电梯的时候会绊上一跤,还有的时候电梯本身没怎么,可接下来自己要办的事情会起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波折。

不过,我也没太在意这些事情,原本怎样,就还是怎样。直到出了那件事儿。

那是刚入冬的时候,天已经很凉了。我外出办事儿回公司,刚到电梯口,门儿就打开了。往常这写字楼等电梯的人挺多,这会儿却就我一个。这不是挺好嘛,我四平八稳地迈步进去,按好楼层,下意识地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根儿,一边抽一边想心事。

烟快抽完了我才感觉到不对。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不高,一根烟的功夫足够上上下下三四趟了,可现在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抬头再看控制板,上面没一个按钮亮着灯。这事儿就有点儿奇了,我分明清楚地记得,刚进电梯就选好楼层了。我心里犯着嘀咕,又按了一次,手指尖上的按钮没有任何反应。我以为是接触不良,又用力猛戳了几下,可电梯还是没有搭理我。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显示楼层的液晶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闭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到,无论是开门按钮还是紧急呼叫,甚至是用力撬动顶部的通风口,电梯都没有任何反应。不久,灯灭掉了,它成了个黑色的铁皮牢笼。我用力敲打门和周围的墙壁,拳头上的隆隆声满满地填塞了这狭窄的铁皮笼子,可并没有人搭理我。我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囚徒。

最初的几个小时还算好捱。虽然没有信号,但手机里还有游戏可玩。不过,不久我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各种想法如同黑色的豹子,潜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牢笼里,撒开腿奔跑,或者突然从我眼前跃过。我看不到它们,但我能感觉到这杀气,让我不可遏制地想到死亡。很多天、很多个星期、很多个月、很多年甚至数千年以后,人类终于发现这电梯的异常,撬开铁门,看到我尸骸时,他们的表情该是多么惊愕。一片黑暗中,只有不可阻挡的尿意,才能暂时打断我奔逸如潮水一样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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