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3)

当她说完我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后,我逃跑了。

还没有逃走的时候,我敏锐地发现几个女人正在窃窃私语,一个举止轻佻的高大女人手指着我所在的方向,随后套一件淡黄色T恤的女人被她的伙伴们推着拥着走到我面前,女人的眼睛带着笑意直视着我,也许是感觉离我太近,她退了一步,然后立正似的站在那里。我涣散的目光在一瞬间捕捉到她脸上岁月留下的痕迹,这个女人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皮肤的细微纹路暴露了她年龄的秘密。

她歪着头说:“你是新来的吧,来,帮我们拔河吧,我们这边就缺小伙子。”

我说:“不不不。”转身便走,那三个“不”就好像我失控时放的一个连珠屁,这无疑加重了我的羞辱。我真他妈的是个农民,没见过世面的农民,跑吧,非此不足以消解这要命的尴尬。我回到宿舍里躺在床上喘着气,宿舍中空无一人,我跳起来把门插上,躺下。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一无所知,她还穿着那件淡黄色的T 恤,站在我床前,微笑着俯瞰着我,然后,她把T 恤撩起来,一对象牙色的乳房挣脱控制跳了出来,宛如一对受惊的小兽偎在一起战栗。

旋即,她炫耀似的撩着衣服慢慢伏在我身上,我在她那缓缓袭近的暖烘烘的气息中丧失了知觉。

我把一团洇湿的卫生纸从裤裆里掏出来扔在床底下,微睁双眼,女人的身体仿佛一片羽毛慢慢升起,最后幻化成一团水汽融入天花板,透过眼帘,我凝视着她隐没的那一小方房顶,似乎还残留着叆叇的淡黄。

以后,我不用再邀请那个耻骨把我碰痛的女生来帮我完成每一次自慰,从这天起,这个犹存风韵的烂熟女人替代了你,我祈祷你不再出现。

她耻骨丰腴,不像你。

别缠着我了,你走吧,你消失吧。对,就是你。

夏天结束得像个不耐烦的婊子,当你汗津津地趴在她身上还没出净存货的时候,这具刚才还火炭似的躯体已渗出凉意侵入我的肌肤。一个天性凉薄的季节已然来临。

唯一保持热度的,是年轻住院医师丁冬的工作热情,这个疯子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上手术台的机会,每次从手术台上下来,他都面带微笑或者表情沮丧,他对每一个手术步骤完美与否斤斤计较。该疯子最快乐的,就是轮到他持着手术刀切开病人肚子的时候,眼瞅着殷红的血液沿着一条笔直的白线渗出,他掩藏在蓝色口罩之下的脸就笑意蠢动——那大概是一种属于所有嗜血类动物的笑容。疯子所有的运动轨迹就是宿舍、病房、手术室、医办室,第一个月,他书写的病历就被评为当月最佳,院长王众议到外科查房时还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小丁医生的肩膀,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后者的同事心怀忌妒啧啧称奇。

普外科的女护士非常乐意和新来的丁医生一起值夜班,这些懒惰的女人很少在深夜时被叫醒,一些简单的外伤缝合、病人晚上出现的某些状况的处理,丁医生大都亲力亲为,除非大的急诊手术他才肯劳动护士。而通常,其他医生只管下医嘱,像那些为术后病人打止痛针和退烧针的琐事,都是护士来做的。只有雷春晓例外,她很少像其他护士那样主动要求跟丁医生值班,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咸不淡。她也不像其他护士那样对他直呼其名——

“丁冬,十六床的病人血压不稳,你去看看吧。”

“丁冬,我刚给二十三床量了体温,已经不烧了。”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