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时,霍教授打电话叫醒她:“一品,医院束手无策,请你帮忙。”
“言重了。”
“一个纺织厂女工,头发卷入机器,扯脱头皮,急救后现已脱离危险阶段,可是我手下无人有把握重整她面孔,你得立刻来一次。”
“现在?”
“给你二十分钟。”
一品笑:“遵命。”
又是一宗严重工伤,穷人多吃苦头,是不争事实。
到了医院,进入会议室,看到教授及数十名医学生。
伤者的照片打出来,一品“嗯”一声。
她听到学生们倒抽冷气的声音,他们议论纷纷:“整块头皮连眉毛耳朵扯脱,可怕!”
“这可怎么缝回?”
一品立刻指出几个要点,包括瘀血积聚及毛发重生问题。
“意外几时发生?”
“晚上十时夜班时分。”
“伤者几岁?”
“二十二。”
年轻是优势,不论是心灵或是肉体创伤,痊愈都比较迅速。
一品接着做出几项建议,得到同意后,她在上午十时走进手术室。伤者母亲在休息室饮泣,一品轻轻把手按在她肩膀上。
“别怕!她会无恙。”
“医生——”可怜的母亲泣不成声。
“我保证她容貌会同从前一样。”
这是十分大胆的承担。
手术冗长复杂,许多部分需用显微镜帮助,进行到一半,一品已经觉得胃部不适,尽量压抑,不去理会,接着,她额角冒出汗珠。
看护发觉:“杨医生,你不舒服?”
“我没事。”
她坚持到手术完成。
走出手术室,她取止痛剂吞服,并且与当值医生商谈伤者后期治疗细节。
一抬头,发觉已是下午五时。
一品前所未有地疲倦,只想回家淋浴休息。
在车里,诊所电话追着来。
看护说:“杨医生,一位金太太说与你有约。”
“金太太?”
“是,在她家喝下午茶。”
啊!对,又忘得一干二净。
一品立刻把车子调头,向金宅驶去。
金太太来开门时看到一品筋疲力尽的面孔,觉得不忍:“没关系,看护已同我说是临时一宗工伤把你叫去救命,下次再约好了。”
“金太太你宽宏大量。”
“反正来了,坐下喝碗鸡汤补一补。”
一品连忙点点头。
“你妈知道女儿这样辛劳,可不知怎样心痛呢!”
一品只笑不语。
金氏鸡汤中有生姜,肠胃非常受用,一品回过气来。
她轻轻问:“那人已经走了?”
“是呀。”金太太无奈,“从三点坐到五点,不见你出现,十分失望地告辞。”
一品有点惆怅。
金先生安慰:“不要紧,下次再约。”
小贝洛午睡醒来,一品与她玩了一会儿。
金太太说:“一般幼儿园不愿录取她。”
这是意料中事,什么有教无类,幼儿略为迟钝,已遭淘汰。
“我又不想她进特殊学校,贝洛脑筋并无问题。”
“耐心一点,必定可以找到理想学校。”
“也只能这样。”
“太太,留前斗后,路途遥远。”
“杨医生,我们一早已有心理准备。”
一品刚想告辞,忽然有人敲门,金先生去应,只听得他说:“你忘了什么?快进来拿。”
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形在黄昏的门口出现。
金太太意外地欣喜:“在豪,你回来了。”
一品也明白了,很明显是约了她的那位客人,等不及,走了,可是不知忘记什么,又回来拿,故此又碰上了她。
有缘即是有缘,一点也不含糊。
一品站起来。
她刹那间认出了他:“咦,是熊教授。”
“杨医生。”对方也十分意外。
金太太松口气:“原来你们早已认识。”
“有过一面之缘。”
“那么,坐下来多谈一会儿。”
熊在豪踌躇:“我还有事……”
金先生立刻说:“推掉它。”
一品说:“不不不——”
金太太忽然厉声说:“都给我坐下,待会一起吃饭。”
两个年轻人吐吐舌头。
“有急症?”
一品点点头。
“你的任务都是急症,而我的工作都已经搁了一万年,不忙不忙。”
一品笑起来:“老教授好吗?”
“有一班学生照顾陪伴,还不算寂寞。”
主人家在厨房忙碌,没开灯,天色渐渐昏暗,小贝洛一个人走来走去,看样子已熟悉新居,气氛出奇的温馨。
“贝洛的面孔由你修复?”
“不可以这样说,我只负责矫形部分。”
“那意思是,你是派拉斯的手术医生?”
“是,派拉斯的,拉丁文‘重生’的意思。”
“真叫人佩服。”
一品不语,一个女子叫男方佩服并不是好事,当然,自有由衷欣赏女伴才华的男生,但,数目到底不多。
贝洛走过来依偎在一品身边。
一品搂着她。
这时,女主人出来啪一声开亮了灯:“晚饭准备好了。”
菜式十分丰富,金太太小心安排贝洛膳食。
“这孩子喜欢豆类食品,豆腐、豆芽,都爱吃。”
一品微笑。
吃完饭她真的累了,眼皮都睁不开,只得告辞。
她同熊在豪说:“幸会。”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