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北京吧(4)

和千日一样,促成付绝响到北京的,未必完全是工作的动力,更大的、更内在的动力,应该是诗歌。当时任《金三角》主编的付绝响与全国各地的诗人通信往来,当时还是大学生的青年诗人申博天给他一封信,道:“你的诗歌在技术上很好,但在观念上止步不前,来北京吧,会突破你原来的格局的。”这封信使得付绝响一直惦记着北京,后来机会来了,他顺理成章地争取到机会,离开了职业的大本营,去寻找一个更大的组织。

刚到北京,付绝响除了工作和写诗,就是买碟,不论白天黑夜,都在买。但是他不是电影爱好者,对电影艺术更是一窍不通,他只对欧美、日本、香港,乃至中东、印度各地的情色片有兴趣。

千日在付绝响的抽屉里找碟,眼花缭乱,在情色面前你很难作出什么判断。付绝响道:“你别找了,我有一张韩国的特别好,跟我一起看吧。”

付绝响利索地抽出其中的一张。

“我想一个人看。”

“你他妈的就不能陪我看张碟吗?这是我特意留着想跟你一起看的。”付绝响好像留一件很贵重的礼物跟千日分享,千日不就范,就会很对不起他。总之,他时时刻刻都觉得孤独。

“你觉得一起看有意义吗?”千日反问道。他觉得看这个跟做爱一样,都应该私密一点。

“别跟我谈意义,你不就是想自摸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付绝响以诗人的敏感质问道。

“对呀,你在场,我怎么自摸嘛?”

“你还真把我当外人?”付绝响无辜道。

“不,我只是需要专注!”千日拒绝道。

大概是在小学六年级,有一次考试,时间到了,千日的题还没答完,他紧张得浑身都烧起来了,脑子一片空白,近似眩晕状态,无意中他的手抓住下身,好像触到一个开关,浑身乱突的火龙都奔涌过来,一阵战栗,快感冲向脑门,所有的紧张都奔泻而去,刹那间天宇澄澈,脑子里清晰无比。此后,他就掌握了一门消除紧张的方式。后来这种排泄紧张的方式又变成了一种追求快感的方式,而且快感之后,会把内裤弄脏。再到某一天,他发觉这种行为有一个学术名词叫“手淫”。既然这件看起来可耻的事,有一个学术名词,那就也可以当成一项学术活动了。这样一来,也就不觉得有多可耻了。尽管名称不雅,他还是乐此不疲,这么多年来,为了排遣孤独,消除压力以及对抗身体,自己唯一能够坚持的运动,也就是它了。

千日选了五张日本以及欧美的碟,用黑色塑料袋包起来,塞进兜里,向付绝响告辞。付绝响很失望,讽刺道:“他妈的,这下你可充实了!”

千日反驳道:“你有女人谈心,我他妈的全靠自己,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千日像揣着一兜赃款,下了楼,牡丹园小区门口,刚好一辆出租车停住,下来两个打扮入时的姑娘。司机是个瘦身条瘦脸的男子,这种司机在北京可不多见。北京司机不见得都是胖子,但这么瘦的可罕见。他一见千日上了车,嘴里马上跟开了闸似的骂道:“你瞧这两个婊子的得意劲儿,跟过节似的,不就是接俩嫖客吗?哎哟,我的妈呀,简直不吐都不行。”

“她们跟你说啦?”千日问道。

“咳,一上车就唧唧喳喳,问那个猪头给你多少呀,大方不大方呀,还数着钱,哎呀,那个操性,你听了耳朵都要吐,我都没理她们。换作平常,依了我这脾性,保不齐就要骂个狗血喷头,今晚我懒得骂。你说做婊子的,靠卖肉赚钱,那么嚣张干什么,怕人不知道似的,世界上还真有不知廉耻的。要是我有那千儿百块闲钱,我还真懒得去嫖的,说真的,嫖这种婊子有什么意思,你说我上哪儿旅游一趟,吃一顿大闸蟹,哪个不比这清爽?那俩男人也真不开眼,就这俩货色,一个给两千,一个给两千八。嘿,还真有钱多了花不掉的人,你说用来赈灾捐给希望工程什么的不行呀?没素质,还真没办法。就掰开两腿的事儿,两千呀,你说我们这样,早八点到晚八点,跑一个月,也就赚个两千块,你说这样合理吗?指定不合理。要是这个合理就乱套了,人人都去张开两腿,人人都去赚那不合理的钱,社会上就没人干正当职业了!”瘦长脸司机说开去,像车一样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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