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片刻,倾瞳自在一笑,轻盈的杯底终于在木桌上叩下回击的闷脆,“便算是又如何?我们不过彼此彼此。堰丘日益昌盛,不过据说十来个儿子抢那龙椅抢得头破血流,某人倒躲得逍遥。供出杜家,承帝未必就会大开杀戒;不过某位皇子回去夺位的路,可能就要多点坎坷了。”
寇天侧首眉棱一挑,仿佛在善意提醒,“你忘了,我还有‘引魂蛊’。”
她却半丝未让,“你也忘了,我可以选择生或者死,你倒未必能拦得住突然而起的流言。”
两人目光交在一处,隐含的都是威胁机心。倾瞳看着他深沉似海的模样,无端有些怀念初见时那个更加匪气的男人,至少那时的寇天不会令她如此头痛,每句对答都要斟酌半天方敢应对。
静了少顷,她索性放松了身体,清澈眸波潺潺柔漾过来,水般流媚,“依我看,我们也不用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次叫禁军统领之位落到余战手中,我替杜家应了。不过,仅就这么一次!”
哪怕他寇天心机滔天,堰丘倾国之力,强大的百年历越也非空中楼台。将来不论是余战抑或余非,只要坐上皇位,都不会选择做个傀儡君王受人所控。帮助余战,无非也就是给了寇天一个日后可以亲近联合历越的机会,不至于动国之根本。为了杜家的安危,她这次只能快刀斩乱麻选择妥协,但是可一,不可再……
寇天不意微直了脊骨,竹笠下的目光从她墨色发梢流到莹白指尖,她似不经意,但那副清魅盈然镇定自若的模样,着实令人意动。
原本对他而言,所谓女人,不过是男人功成名就的附属品。想要了,便得到。腻了,便丢到一边。就算是偶遇到欲擒故纵的女人,也是开头三分新鲜,过后则寡然无味弃如敝屣。
第一次遇到她恰逢危难,兴起占有之念,也不过是寻常的笃定习惯。不过一而再地被她从身边溜掉后,除了欲解开心里重重疑团,他倒莫名对她生了探究的兴趣。
她是什么人,为何会是这么个脾气,为何能有这些本领,又能凭那股犀利机敏与他相抗到哪一步,甚至是,那面具后头,那张芙蓉水色曾否真心展颜,那笑容,又是个什么模样。
春末三两只早蝉,隐在窗外枝头的浓荫里,长短低笑着催醒了人,知了,知了,可知了?
也对,与她相处的时日,还长……
他起身伸手过来,冷酷的唇角勾起一刃迷人的笑痕,“如此,那么合作愉快!前提是,我要你代表杜家。我要求见面,你就必须赴会。”
“这里是历越,杜家的人,也并非任你差遣。过了禁军统领一事,你若还骚扰不休,大家就一拍两散。”
“自然!”
杜倾瞳这才搁杯立起,爽快伸手,“君子一言!”
外头忽闻几声娇音,“喂,你干什么?别乱闯啊……”接着便是拳脚风起。
倾瞳分神回顾之际,听到那人恬不知耻地补了一句:“不过,我才不是什么君子!”未及思忖,竟被一股大力猛扯过去,明净赛雪的前额登时撞上了等待的热唇。
厅门豁然大敞,“嘭嘭”摇摆。
杜魏风衣袂连风,转眸尽收屋中的暧昧景致,登时旋起的黑发激荡飞扬,直如怒涛。扬手就硬劈开背后火媚的娇叱刀光,身形陡如天外惊雷,飞掠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