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进屋中的晃亮日光,刺得人心大乱。
前番她托师兄带回的只是兵略图的一小部分,历越皇帝扣住师兄,又肯出力助她回国,自然是图那全本。她若交不回去,不仅自身难保,还会连累杜家和师兄。不过大半月前临的图,如今细细回想,还剩八成印象,若凭记忆再临一份,历越帝那里一时也不是全不能应付。
关键在于,究竟是谁取走了她的东西。她自认行事十分小心,可靴底破损的边缘一看便知是人为而成,而那个取图的人似乎也无意隐瞒。
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图谋?如今这满船都是绍渊的人,若真预备取她性命,只需立时指认,她唯有束手就擒。可如若是要助她,却又为何悄悄拿走她如斯机密的东西?那个人又从何得知这份图的来历行踪?
倾瞳左思右想,只觉得头大如斗,毫无头绪。呆坐到天色麻麻黑,才隐约回了神。
不论如何,眼下敌在暗她在明,决计不可妄动。只能谨慎查探等待,若日后真被抖搂出来,再见招拆招罢了。倾瞳本来是个果决的性子,算定对策便不会再想东想西自我折磨,索性欲站起来喝口茶。
“哎哟”一声,她又顺着门溜了下去,双腿僵得有如木头一般,酸麻难忍。悲催地捶揉着,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柴青敲门说丞相有请。
心头一震。
莫非,莫非是他?不,不可能!于情于理,莫怀臣都没理由这么做。而且如若真是他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大可以直接痛下杀手,这船上也没人有资格多言半句。所以……
倾瞳一面应着,一面费力地挪到窗边,扬手就将旧靴抛进外头的凌江中,看它们在浪里翻腾两下漂远去了,才换了双靴子走出来,对柴青笑笑,“大人叫我什么事?”
柴青板着面孔,“去了就知道。”
厅内明烛朗设,一桌颜色淡雅的豌尖鲈鱼便柔芒闪闪,十分引人的模样。
桌边的莫怀臣倒是神色如常,“靴子换好了?”
倾瞳眼角一跳,咧了咧嘴,“嗯。”
“坐吧。”
“做?做什么?”
他还是淡淡的神气,“陪本相用晚餐。”
陪吃?
倾瞳狐疑着勉强坐下,眼角瞥见柴青退出去就手将门也掩了,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其实莫怀臣平素爱静,做他书童,也算常与他独处一室。不过倾瞳此刻正闹心虚,与他独对越发不安,眼珠子只敢瞟定那盘鲜白水灵的菜心,干笑道:“大人今天心情好,请童若来打牙祭么?”
莫怀臣挺自在地给她斟了半盏酒,“就是吃顿饭而已。何况,童若不该主动酬谢本相么?”
谢什么?谢他帮她隐瞒了兵略图的事?
倾瞳心中咯噔一响,横了心答:“童若不懂大人的意思。”
靴子都被自己毁尸灭迹了。他就算有图为证,可毕竟没有当场拿赃,她好歹还能顶着历越公主的身份赖一赖,打死不认就是了。
轻哼中,莫怀臣长指不悦地叩了下桌沿,“前两日才为了公主给我摆脸,和好了就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