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青,水清清(一)

公元前4世纪末,诸侯兼并,干戈不息,社会动荡。秦国大将司马错建议先攻蜀,扼据长江上游,顺江而下,吞并当时唯一可与秦抗衡的楚,勾划横扫六国战略态势。秦惠王采纳,公元前316年一举灭蜀。

前286年秋,司马错在成都齐聚十万兵马,从岷江上游出发,顺江伐楚。但夺取涪陵( 重庆 )后,因交通阻隔,兵员与粮草不能及时补给,陷入瘫痪。当时练兵、制造兵器、征集军需都在成都,而造船和运输却在岷江上游,战线过长。司马错又向秦王建议将岷江改道过成都,解决军事运输问题。

前272年,秦昭王命三十岁的秦国人李冰为蜀郡郡守。秦楚剑拔弩张,将岷江改道成都,使蜀郡成为战争补给线,历史大任落到这位年轻人肩上。李冰跋涉七百里,追溯岷江源头,勘察水情地理。如何让江水流经成都还要在洪水季节不危害平原村落,让李冰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前270年,李冰治水方案出炉,秦昭王批准。

岷江是长江最长最大的支流,江水在千山万壑间奔腾不羁,呼啸浩荡。李冰经深思熟虑,选在平原与山丘分界点,营造都江堰,锁住岷江咽喉。

李冰亲率十万民工,破水动工。先用竹片编笼,塞满卵石,运至江心。在江心建起酷似大鱼嘴的分水堤,自动将江水分内外两江。内江为引水河,通往成都平原。这时,李冰又遭遇更棘手的问题:江水在流向成都平原西北的尖山戛然而止,而尖山又是内江流向成都必经之路。必须开山劈石!当时,没有火药崩炸,只能靠钢钎石锤长年累月地凿打。而秦国统一大业,迫在眉睫。时不待我,只争朝夕。李冰用火先将岩石烧红,用冰凉江水浇泼,热胀冷缩,崩裂疏松,再挥钎凿打,大大加快了工程进度。历经八年,凿开了尖山水路,清清江水就通过这个“宝瓶口”,永久地浇灌成都平原。

前256年,都江堰竣工。从成都出川的水路畅通,岷江上游木料可便利运往成都打造战船,兵员与兵器直接在成都聚散。老百姓也纷纷将江水引向田间地头,为旱涝无常的四川盆地增加万顷良田,顿成天下最大粮仓。秦国国力也与日俱增,于前223年,挥戈百万,从成都直入长江,势如破竹,一举灭楚。两年后,统一六国。

如今,这个当年为完成统一大业而建的军事战略工程,依然发挥着分洪、浇灌的作用,向全世界坦示那不可思议的深奧哲理与灵动悠远的灿烂文明。世界上与它同期建造的水利工程或军事工程,历经二千多年多已废弃,而都江堰作为世界文化遗产,依然青春韶华,惠泽苍生。

李冰把都江堰选在岷江弯道处,依弯道水性,将江水引向工程主体。工程并不复杂,只有三大部分:鱼嘴分水堤,先把江水分为内外两江,平时六成江水分向内江,保证航运灌溉。夏季洪水暴发,则利用弯道动力学原理,将六成以上江水引入外江,汇入长江。同时,“宝瓶口”如同制约狂野不羁的江水的瓶颈,控制多余江水无法进入成都平原,转而从鱼嘴分水堤尾部飞沙堰溢出外江,二次分洪。至今困扰世界水利工程的泥沙排放问题,在都江堰工程中得以巧妙处置。在鱼嘴分水口,内江处凹地,外江处凸地,根据弯道水流规律,表层水流向凹地,底层水流向凸地,随水而下的沙石就流向了外江。仍有部分泥沙流向内江,再利用江水直冲水底崖壁的漩流冲力,从河道一侧飞沙堰排走。三大部分,首尾呼应,相互配合,巧夺天工。每年枯水季节,清理河床。在宝瓶口前河床埋下石马,每年掏滩见到石马为宜。过深,内江进水量大,灌区将受洪涝威胁;过浅,进水量少,也会酿成旱灾。明代,将石马更换为更加坚硬的卧铁。同时,岁修还将调整飞沙堰高度,使其既能泻洪又能排沙。李冰父子治水三字经“深淘滩,低作堰”,八字真言“遇湾截角,逢正抽心”,至今仍被奉为世界水利圣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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