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铃声在夜幕下响起,我们要连夜赶到与雄鹰谷息息相伴的雄鹰寨。起初,路一直在山顶,转了两个弯后,便下到山腰,进入原始森林。满天星星透过老树枝洒落的银辉让森林里有抹异样的气息,忽隐忽现的潺潺泉水声又让森林有抹温情的灵性。
从未在深山里走过夜路,从未见过这么静穆的星空,从未听过夜风里的马铃声,两个爱唱歌的马脚子又唱起了歌:
俯瞰天外世界,
止不住热泪盈眶,
父辈们朝圣的脚步,
还在回响,
啊神鹰啊,
神鹰啊,
我已告别昨天,
找到了生命的亮光
心情低迷到了极点,我不知道你当年在雄鹰谷是否找到了生命的亮光,是否预感到今天将发生的一切,才会执意返回雄鹰谷拍照。
如果你还活着,还会来这空旷的雄鹰谷吗?
如果你还活着,是否已经与那些悄然迁移的雄鹰一起迁移到某个地方?
如果你消失在这片隐秘的雄鹰谷,灵魂是否被鹰带去了某个神秘的地方?
夜空很宁静,满天星星感觉触手可及。马铃声随风在夜幕包裹的森林里飘荡,悠扬,久远,触动着心里柔弱的部分。
这个夜晚,心里空空荡荡。我没能在面对雄鹰谷时感受到你的存在,反而觉得你离我好远,觉得你早就远离了这片曾令你痴迷的峡谷,这里的空气中、风声中没有一丝你的气息,你与那些成百上千的鹰一起消失于这片峡谷……
那个一直戴着黑色兽皮帽的马脚子又说话了,声音有些低沉,时断时续。大意是:几年前,有个大城市来的摄影师,疯狂迷恋雄鹰谷里的鹰。他走遍整个峡谷,拍了很多照片,后来,为了找到拍摄鹰起飞的最佳角度,艰难地爬到峡谷最高处的悬崖顶端,并在那里等待了三天,终于拍到了想要的照片:所有的鹰迎着一束柔和的晨光展翅飞翔,那束晨光似有一股神秘力量,牵引着雄鹰飞向远方。当那群鹰消失在天边的刹那,他也从悬崖顶端起飞,坠入万丈峡谷。突然,消失在晨光里的群鹰竟飞了回来,俯冲到峡谷深处的木里河。它们在河谷里盘旋飞翔,最后在河谷里作短暂的停留,便集体从河谷底起飞,飞向远处的天边,它们带走了那个大城市来的摄影师……
心很痛,痛得无法呼吸,沉重的气流穿过我的呼吸,积压于胸,让我快要窒息而死。我停下脚步,依在路边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深深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如果流泪就好了,流泪不会有这么刻骨的痛,但我已经流不出一滴泪来。
望着满天闪烁的星星,我终于明白,当悲痛到极致,是没有泪的。我那无法流泪的眼,不知道这个夜晚还能否深深吸引你。
你最痴迷我的就是我的眼。好多年前,我们在城市高空的摄影展厅相遇后,你约我第二天见面。第二天我很忙,你一个人在一家西餐厅等我,你等了很久,座位都换了两次,换到最里面安静的卡座,安静地等我来。
你在等待的时间里翻看一本写冰川的地理杂志,有一篇写阿里冰川的文章吸引了你。你在那些优美的文字里幻想着某一天能与我同去那片美丽而圣洁的土地。幻想刚在你脑海里闪现,我就踏着木楼梯轻盈而至。你抬头的刹那,看见了披着长发的我,那双含着神秘、柔美与微笑的眼,没有一丝往日的高傲气息,如此亲切又如此令人心动。
那天夜晚,我们随意聊天,关于彼此的生活,关于神奇的缘分,会心微笑。总有那么多的话可说,总有那么多的话想说。后来,你一直盯着我的眼,忍不住问我:“有没有人说过你最美的是什么?”
我想都没想说:“是我的眼。”
你说:“是的,最美的是你的眼。我想无数走近你的人都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就被你的眼彻底征服,心甘情愿任你摆放在心灵中的任何位置,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也好,毕竟是在你的心中。你那命定的震撼人心的眼,有太丰富太神奇太微妙太高贵太纯粹的内心世界,通过你的眼能读到博大的心灵,你的心如此高远又如此透明,具有一份难能可贵的大爱气质。那份大爱足以令我感动一生,足以让我把心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