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乡长毫不保留地给我讲述了俄亚大村原始的婚姻习俗。一位老乡笑着说:“马脚子最容易找安达,如经过十个村庄,就有十个安达。”他话一说完,屋里人都会意地笑了。
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静静照在火塘上方的神龛上。木瓜乡长问我是否感觉到俄亚大村的神秘,不待我回答,便爽朗地笑着说:“在俄亚结交安达是很自然的事,可前段时间来了一个记者,觉得我们村的婚俗太神秘了,于是采访了好几户人家。大家都很坦然告诉他,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在外面有安达。记者怎么也想不明白,只是反复说‘太神秘了,一定要揭开这种古老婚俗的神秘面纱’。其实俄亚村民认为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太正常不过了,安达的存在,既避免了分家带来的纠葛,使家庭财产得到保护,又使一夫多妻和一妻多夫婚俗在情感需求上得到了平衡。”
木瓜乡长说完,喝干碗中黄酒,放下酒碗,又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那轮明亮的圆月。烟雾升起,朦胧了他的双眼,他没再吸一口烟,一长截烟灰,随时都可能飘落到他的酒碗中。
其实木瓜乡长是不需要我回答的,在木里这个山高水长的偏僻寨子里,这样的婚俗与村庄一样古老。几百年来,祖先们遗留的婚俗自然有存在的道理,外人又何须牵强赋予它一份所谓的神秘——一旦披上了神秘这层面纱,很快就会遭到外面“文明之风”的疯狂袭击,其结果不言而喻。
夜深了,我告别了热情好客的女主人和木瓜乡长,和苏洛回到营地。火堆早已熄灭,苏洛问我是否还想喝茶,他说喝茶可以解酒。我说那就喝碗茶吧。
苏洛生火,火光照耀着他那始终微笑的脸。他不算英俊,但那抹笑容让那张脸很亲切。守着火堆,我问他怎么不像甲帕那样在这个村里找一个安达。
苏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我很喜欢我的妻子,她是我们村最漂亮的姑娘。”
我问:“你是独自拥有妻子吧?”
苏洛依然微笑着说:“不,我和哥哥一同娶的。”
我一下笑了,说:“一定是她只喜欢你,而不喜欢你哥哥。”
苏洛摇了摇头,很坦然地说:“不,她喜欢哥哥,不太喜欢我,我在等她喜欢上我。”
我说:“她和你睡吗?”
苏洛笑着,没有回答,笑容里却分明透露着幸福。那一刻,我想苏洛是为拥有漂亮的妻子感到幸福,或是为有爱可等待而感到幸福。
喝了茶,我到河边洗漱后便钻进帐篷,因为明天木瓜乡长要陪我去拜见古寨里的东巴老人。
河对岸寨子里响起几声狗叫,或许是某一对安达惊动了它们。但只是几声,随后寨子安静下来,整个峡谷也安静下来,只有苏达河流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