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出身考古专业的孟扶摇的规矩,虽然为钱沦落成盗墓贼,却还记着尽量保护文物。值钱的陪葬品要取走那是没办法,棺椁壁画之类带不走又有考古价值的东西,她向来不许他们毁坏。
铭文用朱砂填了,千年过后依然鲜明。朱砂里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散发出一种甜腥的味道,闻着令人不安。
“上天苍苍,地下茫茫;死人归阴,生人居阳;生人有里,死人有乡;至此且住,不得……相妨。”
手电光晃来晃去,鬼火似的乱蹿。胖子的脸色变了。
孟扶摇埋头对付内棺,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是汉代风格的镇墓文,不过最后一句有点不一样啊,说什么来着?”
她眼角无意中一瞥,发现支起的外棺之下,竟然好像有个黑黝黝的洞。她小心地探头过去一看,隐约看见地下竟似乎还有巨大的空间,顶着雕刻繁复的石柱,石柱下方一片金光冲起,和身后的烛火交汇,照见那大殿正中,一座似乎是青铜制的台子。
孟扶摇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造型的台子,眼前突然一黑。
随即听见胖子撕裂般的破锣呼声。
“烛灭!扯呼!”
“你爷爷的,当咱是山大王啊!”孟扶摇笑骂一句,正要站起身来。
轰!
身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墓室都开始摇晃。七八个人齐齐站不住脚,葫芦似的滚成一堆,随即又是一声裂响,如同巨人带着裂天拔地之力重重跺脚,墓室的地面突然开始倾斜;地下的洞不断扩大,棺椁轰隆隆地倒滑,狠狠撞上墙壁。砖石被簌簌震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坑。几个人抱着头满地乱滚躲避,胖子肉多不灵活,滚得不够精巧,被砸得嗷嗷乱叫。此时外面的响声,却一阵比一阵地紧起来。
孟扶摇在一片鬼哭狼嚎里勉力抬起头来,先一把抓过滑到身边的背包顶着头,然后大叫道:“大概山崩了!最近暴雨多!出去!立刻!”
靠近墓道的人翻滚着探头一看,叫声里立刻带了哭腔,“墓道被泥石堵啦!”
“哭个屁啊!哭就哭通了?”孟扶摇在满地碎石里打了个滚,抬头看看穹顶,大叫道,“先前这里还有个盗洞,从这里出去!”
“那个洞没挖完,还堵着半截尸体!”
孟扶摇将背包系在脖子上,一跃而起,还没站直,一阵巨震又把她给震趴下了。孟扶摇干脆也不起来,龇牙咧嘴地一把抓住一柄铁镐,骨碌碌地滚到先前那个盗洞口,竖起铁镐拼命捣。
刷啦啦先是掉下一条腿,血肉模糊地落到孟扶摇身边。孟扶摇瞅都没瞅一眼。
然后是身子。砸下来的时候孟扶摇让了让,那一截东西刺溜带着一道血线滑向了倾斜下去一半的墓室下角。
孟扶摇身子刚让出来,紧接着一干瘪的脑袋砸了下来,正砸在她肚子上。孟扶摇一把挥开,“去!别打扰我干活!”
砰地一大捧黄灰色砂姜土漏下来,眼前出现一点天光。孟扶摇被洒了个灰头土脸,却咧着嘴得意地笑。
“没死的都给我过来!有路了!”
人们连滚带爬地过来,孟扶摇揪住一个衣领就要往洞里塞,那人忙按住她的手。
“你先!”
“走!”
“你是女人!”
“我是老大!”
轰隆声还在继续,地面倾斜几成直角,下方巨殿显露却已无人关心。现在墓室里只有他们立足的这一块还是平地,但也即将不保,何况还有神出鬼没、快如利箭的飞石。
那人在洞口不肯上,死活要让孟扶摇先。这个时候玩义气那叫一个不义气!孟扶摇眼睛快和头发一个颜色了,牙齿咬得咯咯响,抡圆了就是一巴掌,打得那懂得谦让女士的绅士盗墓贼眼冒金星、神情呆滞。
就这么一呆滞的工夫,孟扶摇一把把那家伙塞了进去,顺势还踢了他一脚。
“再唧唧歪歪,扇死你!”
这一扇着实很有效果,后面几个极其顺溜地爬了出去。孟扶摇一伸手去抓最后一个胖子,却抓了个空。
她一转身,看见胖子已经快滚到塌陷的那半边,正拼命扒着地面上一切飞速倒退着的东西,试图稳住自己的下落之势。他身后,大片大片的乱石正龇着嶙峋的利牙卷了来。
胖子嗷嗷地叫着,已经无法正确表达任何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