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黎明(3)

渐渐地札木合觉得有些嗤之以鼻了,原以为铁木真会更聪明一些,没想到不过如此。以往对铁木真还有些敬畏之情,现在看来似乎是被他那些煞有介事的举动欺骗了。

铁木真的声音优美、浑厚,仿佛从腹腔中发出来的一样,不儿罕之歌由铁木真唱起来就好像施加了魔力一样,让人感到雄浑庄严。连交往多年的札木合,也觉得唱歌时的铁木真与平日判若两人。

不过,不儿罕之歌从札木合自己口中唱出来,就失去了所有的魅力,变成了一首普通的歌曲,这让他明白铁木真到底还是与众不同。

铁木真的言行,让人觉得他不过是个依赖不儿罕之神的庸材。

然而,铁木真这么做恰恰只是为了麻痹札木合,以备将来一决雌雄时让他掉以轻心。

铁木真一开始就把札木合当作了命中注定的竞争对手,为了使他放松警惕,他故意装得很愚钝。铁木真和札木合的争斗后来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直到最后,札木合都认为铁木真只是个一味依赖神灵护佑的人。

一年半的情投意和、形影不离后,札木合和铁木真开始了长期的分离。事情起因是这样的:有一次,在迁移时,札木合对铁木真低声私语:“安答啊,你看,如果把营地扎在山坡上,牧马的人就可得到便利;若是驻留在河滩里,放羊的人就能让羊吃得更饱。你说是吧?”铁木真一时没能琢磨出他的意思,就向母亲诃额仑请教,他妻子孛儿帖抢先解释道:“不要下马继续前进吧,札木合安答可能已经厌恶咱们了。说不定他会杀掉我们的,札木合安答就是这种人。咱们就在这里和他分别,连夜赶路吧。”其实,当时草原牧民贫富分化,富裕牧民和贵族马群较多,贫苦牧民则只有一些羊和羊羔。札木合认为,傍山而营,牧马者和马群可以在帐房附近活动,行动方便;临涧而营,牧羊者可以和羊群在一处,羊群有吃有喝,饮食便利。两类牧民不宜合在一起,因此其中含有“分则两利”之意。

这就是两个安答的分手经过。

游牧民族的女性说话很有分量,因为在游牧生活中,女人和男人一样劳动。而且在游牧时,人们很重视她们的直觉,她们的直觉往往是正确的。铁木真一族也是这样,在选择继任者等重要事情上,她们都会积极地提出意见。

当她们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时候,莫说对男人,就是对一族的长老也不会客气,因为她们相信讲出正确的意见更重要。

在一年半的蜜月期后,依照孛儿帖的话铁木真与札木合分手了,他们只是不再共同行动了而已,并没有成为敌人。

铁木真登上汗位时,正是与札木合关系很微妙的时期。此时他称自己为成吉思汗。听到这个消息后,札木合道:“成吉思?什么呀,不知所云的名字。对了,大家一起跳舞时,有时或许会喊成吉思、成吉思,不过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真可笑,像他平日为人一样,这是个令人费解的名字。”

后来,札木合比成吉思晚十二年称汗时,他选择的称号是中规中矩、没有任何创意的“古儿汗”。

古儿汗意为“众汗之汗”、“普众之汗”。这是是一个很流行的称号,已经有很多人号称“古儿汗”了,与他时代相近的西辽君主就代代号称“古儿汗”。它不像成吉思汗那样,是能够独享的称号。

无论如何,对于铁木真的即位,札木合礼节性地表达了祝贺之意。首先,能够被二十一个部族推选,本身就是值得祝贺的事情。札木合觉得虽然当选的不是自己,但安答成为可汗总是一件好事。

那以后两人虽然一直没有在一起,但人们都知道他们是从少年时代开始的安答,他们也不否认这个。

但是,两人都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认定对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铁木真和札木合可谓是棋逢对手,无论部下的人数,还是马、羊的数量,方方面面都大致相同。实际上过去铁木真稍占上风,但这些年札木合明显追赶上来。

铁木真是一个务实的人,却总被人误认为是浪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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