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离开的话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也没有任何人会感觉到悲伤。到时候,公司会失去一个不靠谱的策划,爸妈会失去一个没出息的女儿,全世界会失去一个浪费粮食和医疗资源的剩女……挺好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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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我三十岁生日还有一周的时候,我的抑郁症再次发作了。
其实,患上抑郁症这件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所有的都市人都抑郁。在阴霾又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大家都把“心情不好”“郁闷”等词挂在嘴边,心情一直很好的话那就代表着没智商、缺心眼儿,简直都没脸说自己是白领。办公室的王希总是说自己心口疼,韩子衿说她一到雨天就会心情不好,连前台小妹娜娜都不甘示弱地说她经常一个人在深夜里哭泣。
我现在很抑郁,因为陈怡已经一个礼拜没联系我了,而我还要忍住悲伤维持酒会的秩序。
“顾小姐,发给宾客的玫瑰花用完了,备用的在哪里?”
“顾小姐,葡萄酒要再拿几瓶!”
“顾小姐……”
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在酒会的角落里发霉,可他们偏偏不放过我,让我处理这些令人讨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王希更是好像小炮弹般冲了过来,把一条礼服裙丢到我怀里:“顾盼盼,江湖救急!拉小提琴的人少来了一个,三个人多不上档次,这怎么和客户交代啊!你快换了衣服去凑凑数!”
我顿时怒了:“我是策划公司的,卖身不卖艺,凭什么我去凑数啊!还拉小提琴呢,我连锯木头都不会怎么装啊!”
王希焦急地说:“我们都有别的事儿,你就快去吧!这事儿可是薛总亲口交代的,有本事你和他说去。”
她说完就溜了,我看着手中香槟色的礼服裙,想着薛林溪冰冷的面容,还有比我的脸还干净的银行存款,叹一口气,认命地去更衣室换衣服。
这礼服不知道是谁订的,码数小到令人发指。我深吸气,再深吸气,努力收平小腹,大吼一声,终于把自己塞了进去,简直快无法呼吸。我保持着收腹状态,迈着小碎步挪到舞台上,在一帮艳光四射的美女中拿起了小提琴。我随手一拉,小提琴顿时发出了尖锐的号叫。所有人都看着我,我忙讪讪地说:“手滑,呵呵,手滑。”
我再不敢碰小提琴,只是摆出各种诱人的姿势来充数,也顺便看着这些宾客。这个房地产商主办的酒会选址在度假村里,到场的都是各界名流。他们穿着最昂贵的礼服,说着最虚伪的话语,连空气里都散发着人民币的芬芳——这样的人生是我一辈子无法企及的。我一边装模作样地拉小提琴,一边思索台下的小天使雕像到底有没有大小脸这个严肃问题,突然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我仔细揉揉眼睛,确定那人就是陈怡后,立马拿着琴弓就冲了过去。我对他怒目而视,他显然吓了一跳,然后讨好地说:“盼盼,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这酒会的活动策划,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忍气问。
“健身房有会员来这儿表演肚皮舞,我来帮她们加油,不如我们去那边说吧。”
陈怡把我带到了偏僻的喷水池边上,根本不敢看我,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我头顶的雷达一下子就飞速运转了起来,而后一言不发,等待他开口。最终,他还是开口讲道:“盼盼,既然见面了我就直接说了吧。我很喜欢你,你是一个好姑娘,可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