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常常是夜里睡着时烧起的,醒了反而没事。灯芯哄着男人睡着,坐在菜油灯下等。果然它起了,雄纠纠的。男人在梦里抽搐着,一定是梦着了甚么。能梦着甚么呢,这么大个活人坐边上,他都不知咋下手,梦里怎就亢奋得要死?这时候她必须唤醒他,不让他在梦里游荡。她摇他,撕他,甚至打他,他便一个坐身惊起,揉揉眼,像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再看他下面,奇了,刚刚还火一样烧着的棍,转眼就软沓了。灯芯长长舒口气,总算少流了一次。
可是,更多的时候,灯芯也会睡着,睡得比他还死。那是白日里劳心的缘故,能不劳心么?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下河院,恰若一棵百年枯树,里面长满了窟窿,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顷刻间倒下去。除了男人命旺,这又是灯芯必须费心的事。
她一睡着,一切便会照旧,男人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惊叫,发出要死的声音,那家伙便如一头亢奋的驴子,喷出一嘴的白沬。灯芯终于相信,男人正是在这一次次的喷射中虚空的,更别说他还有其它的毛病。
中医爹在来时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他把包好的药装了一袋子,说这就是你男人的命呀,想办法让他吃下去,兴许一天天会好起来。顽固的公公却至死不相信儿子会得怪病,他坚信是儿子小时的某个夜里让鬼魂缠了身,那是个泼鬼,十六岁就辱死在娘家爹身子下,却找了命旺替她还债。所以他坚信只能请道士和和尚来做法场,尽早将辱死鬼赶走。对于中医爹的苦药,他是决不允许喂进儿子嘴的。
不只如此,要是不小心叫他闻见中药味,这下河院,怕是又要闹腾上一场地震。
想到这儿,灯芯不由得叹出气来。在她和奶妈仁顺嫂的百般小心下,药是吃了不少,男人的东西也一天天听话起来,可男人还是神志不清。尤其是吮奶的习惯,怎么打也改不了。她只能让奶妈仁顺嫂夜夜伴他,等他吮足了沉沉地睡去,奶妈才能叹着长气走出西厢房。
这苦汁是爹教她的一个偏方,说实在不行,就让他喝,汁里加上后山带来的当参,兴许能让他身子实起来。
她的苦心怎能全跟奶妈说?奶妈仁顺嫂是啥人,来时爹跟她讲个一清二楚。虽说她用了些心计,也软硬兼施地给她套了笼头,表面上奶妈仁顺嫂是服帖了,可到现在,灯芯还不敢断定她能不能跟自个一条心。丑话虽是端面子上了,能不能吓住她又是另会事。爹跟她说过,在这院里,甭看六根是管家,可真能让公公鬼迷心窍的,却是眼前这个女人。想到这,灯芯忍不住抬起眼,静静端详了奶妈片刻,这确是个妖媚的女人,要是再年轻几岁,保不准灯芯都要拜下风。
让灯芯疑惑的是,近端日子,奶妈仁顺嫂也神经兮兮的,天天嚷着要做法场。做法场是管家六根的主意,打南山回来,管家六根突然提出要做法场,还说越快越好,和尚他都请好了,就等东家庄地点头。灯芯起初装没听见,她还不十分清楚管家六根的用心,也就不好采取什么对策,不过,她断定管家六根是冲她来的。灯芯先是不动声色地等公公,她倒要看看,对管家六根的话,公公是不是句句都当宝贝。平静了没几天,灯芯刚想松口气,忽然就听丫头葱儿说,东家爷爷答应了管家,要做法场哩。灯芯当下就跑进上房,也不管公公脸色,突然就开了口,爹,这法场不能做。公公没理他,照旧低头看着帐簿。灯芯又唤了一声爹,这次她的口气重了,要是爹答应做法场,就先休了媳妇!
这话一出,东家庄地不得不抬头看看儿媳了,说实话,做不做法场东家庄地到现在也没个定主意,他是烦六根天天跟他嚷,好像这法场不做儿子立马就会闭气,实在烦不过了就顺口应了一句。没想儿媳突然拿休这个字来要挟,东家庄地本来是可以显摆出公公的威风狠狠教训一顿她的,一看媳妇儿脸色,主意突然就变了。
不做?
不做!
你能冲好?
冲不好我替他先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