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花开不记年》 搁浅(5)

多少年没有回到这里了?十二年?还是十三年?

枫藤经过这些年已经爬满了别墅外墙,如今季节已过,葳蕤的繁盛没有了,只剩枯枝残叶等待来年春天再度重生。墙内那栋红墙尖顶的别墅犹如电影里的鬼屋坐落在这个高档的住宅小区里。毫无人气,寂静清冷。

这里是一座牢笼,金丝牢笼,而她,是一只从来没有真正飞出去过的鸟。被那人折了翅膀,背负着诅咒,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她站在那扇欧式黑漆雕花铁门前,犹豫了许久都没有按下门铃。

最后是栾凤拉窗帘时看见了她,亲自来开的门。

“你回来了。”她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眼神那样平静,没有一丝母亲对孩子的那种思念。

明明习惯了不是吗?为什么骆十佳还是会心痛?

保姆正麻利地准备着饭菜。厨房的声音,客厅的声音,此刻是最美的奏响曲,让这栋“鬼屋”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多年的优渥生活,让栾凤脱胎换骨,她不再是下街老屋为了生活卖身的下等妓女。

她的一头鬈发绾成了一个优雅的发髻,一袭黑色的长裙,露出白皙的颈项,明明是在家,脸上的妆容却依旧得宜。她像个阔太太一样坐在沙发上,面前摆放着的英式茶具里有冒着腾腾热气的花茶。

母女俩那么久没有见过面了,却没有什么话要寒暄。栾凤没有,骆十佳更没有。

饭做好了,骆十佳和栾凤相对而坐。

保姆的菜刚上桌,他就回来了,果然回来了。

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手臂上挂着西服外套,身材保持得很好,也没什么中年人的气质。此刻他在玄关处换鞋,栾凤热情地过去帮他拿外套。

一切都很守礼,骆十佳忍不住觉得,他们三个人好像真的是一家三口。

栾凤亲自去把外套挂好,然后吩咐保姆给他添饭,贤惠得如同一个甘之如饴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回来了?”他没有看过栾凤一眼,径自坐在骆十佳对面,用略微低沉的声音与她说话。

“嗯。”骆十佳低头吃饭,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对面这个男人如今堪堪四十二岁的年纪,比栾凤还要小三岁。在西安,乃至全国遍布着他的产业。骆十佳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间公司,不知道他涉足多少行业,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钱。

对骆十佳来说,这个男人的能力可以用“只手遮天”来形容。

栾凤上桌,两人你来我往地说着话,娇滴滴的抱怨和敷衍了事的安抚。骆十佳看着男人道貌岸然的样子,忍着作呕的冲动,强自咽下那些饭菜。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保姆手艺挺不错,骆十佳却觉得这些菜难吃到了无法下咽的地步。

“这次回来,还走吗?”撒完娇,栾凤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很久没回来的女儿。

“明天就走。”骆十佳扒掉了最后几口饭,毫不客气地对栾凤说,“给我点钱。”

栾凤许久没见女儿,一开口就是这态度,她忍不住蹙眉,但当着那人的面,她自然不会发作,一副慈母样子问骆十佳:“要多少?”

“一万。”骆十佳想了想又说,“还是一万五吧,我欠别人钱。”

栾凤放下碗筷,从包里拿了两沓钱递给骆十佳,连数都没数:“你明天要去哪里?”

“宁夏。”

栾凤重新坐下:“去宁夏做什么?”

骆十佳抬起头,先看了一眼栾凤,又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最后冷冷一笑:“去给我爸收尸。”

一字一顿,充满挑衅。

栾凤的脸色瞬间青红一片,十分难堪。她紧抿着嘴唇盯着骆十佳,良久没有说话。

“我走了。”骆十佳拿了钱和自己的衣服,几乎毫不留恋地就要离开。

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也跟着起身。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昂贵的手表,泰然自若地说:“我晚上还有事,正好送送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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