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18-1

木庄管女人生孩子叫坐月子。坐月子是喜庆事,生男孩叫大喜,生女孩叫小喜。不管大喜小喜,都算是为婆家延续了香火。坐月子的媳妇,不光在婆家变得理直气壮,而且还要享受很高的待遇,不满月不下炕,不沾凉水,一日三餐鸡蛋、白面,条件好的人家,还能吃个大公鸡。整整一个月,大人孩子一般都是婆婆炕上炕下地侍候。侍候媳妇坐月子的婆婆,平时脾气再厉害,到了媳妇月子里也会收起锋芒,不光不敢再摆婆婆架子,还要拿捏好分寸,如果媳妇不满意,外人会笑话婆婆心肠不好。婆婆们在一起交流媳妇坐月子,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家的月子好侍候不?而婆婆的回答往往有两种:一种是,俺家的媳妇嘴壮,做嘛吃嘛,好侍候;另一种则是,哎呀,俺家的媳妇嘴刁死了,比那金枝玉叶还难侍候哩,满劲儿都使上了,也侍候不下来。坐了月子的媳妇,在婆婆面前说话一天天地硬气起来。女人只有做了月子,才算是在婆家熬成了人,扎了根。

这一带,有“闺女在娘家掉滴月子血,娘家穷半道街”一说。女人坐月子,只能在婆家。闺女在娘家生了孩子,会给娘家半道街带来霉运。闺女怀孕快生了,谁也不敢回娘家,怕不小心把孩子生到了娘家,给娘家添了晦气,让半道街的人骂。也有一些恋家的闺女,忍不住想念回了娘家,娘便担了十二分的小心,屁股坐不热,就会撵闺女走,免得让娘家嫂子或兄弟媳妇给闺女脸子看。

女人小产叫做小月。小月忌讳更多,甭说回娘家了,不满一百天根本不允许串门。一些不自觉的女人,小月了瞒着别人到处串门,如果让人揭穿了,会被人们追着责骂。如果一个妇女长时间不串门,人们不用猜就知道,这个女人小月了。

珍珍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没结婚,却遇到了小月的大麻烦。这个“大麻烦”是长岭给她抖搂开的,要不然她一直还蒙在鼓里。

每年的腊月,在山西的公婆总会给长岭邮一些年货过年。过了腊八,生产队分了红,长岭心情好,就把公婆从山西邮回来的栗子抓了一把让珍珍吃。栗子可是稀缺物件,一般的人家见都没见过。珍珍却不服栗子的味儿,说苦。长岭接过来,咬了一口尝了尝说,不苦啊,甜着呢。让珍珍再吃,谁知,珍珍咬了一小口,就吐了起来。开始长岭骂她嘴刁,后来见她吐起来没完,就瞪着眼儿瞅着她。

瞅了一会儿,长岭突然问,你几个月不来月事了?

长岭这么一问,提醒了珍珍,在地窨子每天昏昏沉沉的,她好像有两三个月没来月事了。

长岭厉声问,到底是俩月还是仨月?

珍珍嗫嚅道,好像仨月吧。

长岭又问,最近口味儿有什么变化?

珍珍想了想答,就是觉得你腌的萝卜缨黄菜好吃。

长岭突然把手里的栗子摔到了珍珍的脸上,你这个不要脸的,钻在地窨子还做贼养汉!

珍珍捂着被栗子砸疼的脸,心里既委屈又上火,她的声音不由也高了起来,长岭姐,我除了跟你兄弟长山,没跟过任何男人。珍珍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长岭根本不理会珍珍的辩解,又厉声问道,你快说,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肚子里的孩子?珍珍一下子傻了!

长岭气得搡了她一把,你怀孕了,知道不?

珍珍彻底明白过来,她傻傻地望着长岭,和何长山在一起的情景也开始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她在心里喃喃自问,难道一次……就……有了?

长岭见她愣怔不语,不耐烦地问道,你快说呀,孩子到底是谁的?

珍珍低下头,小声答,长山哥的。

长岭冷笑一声,王珍珍,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啊,长山几时来过?

珍珍说,刮大风那天。

长岭说,那天他是来过,可我一直在场,没见长山碰你。长岭说着说着,猛然惊醒过来,你让我拿卫生纸的时候,你们……不对呀,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珍珍不好意思地打断了长岭的话,不是那天晚上,是后来长山哥白天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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