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15-2

决定活下去的珍珍,像一棵经历了风霜的小树,一下子变得顽强了。她不再觉得地窨子里苦闷难耐,反而觉得这里隐蔽安全。她不再哭哭啼啼伤心难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爬到小窗口看牵牛花,听麻雀唧唧喳喳的吵闹。她不再想死了,觉得自己以前想死的想法太幼稚。她不再胡思乱想了,只想安静地等待何长山的到来。她不再觉得长岭的指桑骂槐难听,反而希望长岭多骂她,因为长岭每一次骂她都是从娘家回来以后。

关于木庄的消息,珍珍都是从长岭的骂声中听出来的:

长山下台了,台乱当上大队长了,李东生当上支书了。长山这个死东西被打折了胳膊还不死心,现在连家也不进了,每天在大街上游来晃去,和大宝爹没有两样了。王珍珍你这个害人精,你把俺的家破了,长山不要脸了,到法院要和大凤离婚……

长岭带回来的消息,让珍珍备受鼓舞,既然何长山这么努力地争取,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长岭责骂她的时候,她不再像以往那样沉默忍受,而是顺着长岭说,姐,你随便骂吧,只要你解了气就行,如果觉得解不了气,你就打我两下子吧。

她这么一说,长岭反而不好意思骂了。偶尔长岭也会问她,你年纪轻轻,人长得这么俊,到底看上了长山啥?她就数着指头一条一条地念叨何长山的好。长岭往往会被她念叨得没了气,不由自主地就会讲起何长山小时候,如何如何聪明,如何如何调皮。何长山小时候的事,珍珍听得非常上心,时不时地顺着长岭附和几句。于是,长岭的讲述也就有了兴致。两个女人共同谈论一个男人,多多少少就有了同盟的意思了。虽然讲到最后,长岭的话题都要回到指责珍珍上,但这种指责在珍珍听来,已经不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恨,而是成了表面上的一种形式了。

当然,长岭也带回来一些不好的消息。比如说,大凤放出话来,无论何长山告到哪儿,她死活都不同意离婚!

这样的坏消息,对珍珍的打击很大,当着长岭的面她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每次听到这样的消息,她都会沮丧好几天。现在的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何长山顶不住压力回头了。而长岭也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总是及时地劝她回头。长岭的劝说很有说服力:你回头了,对你和长山都好。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了,你回去后也不必再跟着赵大宝。就凭你这模样,什么样的婆家找不到?长岭甚至说,如果珍珍愿意,她可以在柳村帮她找婆家。为了断了珍珍对长山的念想,长岭说,凭着大凤的犟脾气,十年八年这婚也离不了。女人过了青春年少,就好比秋后霜打了的茄子,蔫吧得没人要了。

长岭长篇大论的劝说,珍珍一句话就挡回去了,你去问问你兄弟吧。珍珍这个球踢得好,一下就让长岭住了嘴。珍珍堵住了长岭的嘴,可长岭的话多多少少也进了她的耳朵,闹得她心里上不来下不去的。何长山走了已经快三个月了,一次都没有来看她。虽然她心里明白,何长山不来,肯定是怕有人盯着不敢来,但还是有一种怨在她的内心深处慢慢地回旋。更深夜静的时候,她在黑暗中回想和何长山之间的相处,点点滴滴既清晰又模糊。清晰的是她和何长山相互喜欢,模糊的是他们之间的爱好像少了一些分量,就好像做饭炒菜,油盐酱醋都有了,锅却没烧热。锅不热,再好的菜也炒不出味道。她和何长山之间,就缺少炒菜的那种热度。比起大凤两个儿子还有婆婆的阵营,她这方面的力量实在单薄。虽然村里到处传言,说他们之间如何如何了,甚至有一些细节也被人们编排得有鼻子有眼,好像有人亲眼看到一样。但实际的情况是,他们之间甭说有实质的男女之事了,连嘴也没亲过。最出格的就是台乱看到的那次,何长山在看电影的时候,偷偷拉了拉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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