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12-1

何长山临走的时候,反复叮嘱珍珍,我姐脾气不好,为了咱们以后的幸福,无论她说什么,你都要忍着。珍珍也一再保证,你就放心吧,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吭声。

珍珍靠着地窨子的墙边坐了下来,地窨子里黑洞洞的,只有小窗口有一片光亮。珍珍又累又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长岭的脾气,她早就领教过了。没有何长山在跟前,她不知道长岭会如何对待她。珍珍从小没了爹娘,哥哥们都宠爱她,从小到大谁也没舍得捅过她一指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样的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生气,不让长岭出口气,她怎么可能容下自己呢?再朝远处想想,如果长山把婚离了,长岭以后就是自己的大姑子了,看在长山的面子上,自己也不能和她翻脸啊。比起长山回家要面对的狂风暴雨,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呢。再说了,女人心软,即使长岭真打她,肯定也不忍下狠手。况且,打的时候又没有第三个人看到。在黑咕隆咚的地窨子里挨几下子,强过在人面前挨骂百倍。珍珍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长岭怎么对待她,她都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南墙上的小窗口渐渐变白,地窨子里的光线也慢慢亮了起来。长岭进来了,珍珍赶紧站起来。借着小窗口微弱的光亮,珍珍看到,长岭把一个瓦罐和一张破草席扔在地下,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玉米饼子扔在了草席上面。珍珍刚想说话,长岭却扭身走了。

珍珍看得出来,瓦罐是让她解手用的,草席是让她坐的,饼子是她的早饭。珍珍没有想到,长岭非但没有打骂她,还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尤其是这张破草席,让她心里一热。长岭一定是想到了地窨子里潮湿,才送来了这张破草席。珍珍靠着墙根铺开了破草席,意外地发现,草席里面裹着一把蒲扇!这把蒲扇像是小窗口的亮光,把她的心一下子就照亮了!看来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坏,草席和蒲扇是一种友好的信号,说明长岭已经有了接纳她的意思。

珍珍坐在草席上,觉得屁股底下的草席格外的柔软;她啃着玉米面饼子,觉得饼子特别得香甜;她拿起蒲扇轻轻摇着,觉得地窨子里也不再那么潮热了。望着小窗口越来越亮的光线,珍珍的心里也充满了希望。何长山临走的时候,向她再三保证,回家后拼死也得把婚离了,多则半年,少则仨月,他一定会来接她。本来她并不是太相信何长山的话,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离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她相信了,何长山想办到的事一定能办到!长岭的态度,肯定与何长山有关,他一定是说服了姐姐,站在了他这一边。有了姐姐的支持,离婚的可能性就大了许多。既然他有胆量回村,就说明他心里有数,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冒这个险。珍珍觉得自己逃婚逃对了,跟着这么有力量有韬略的男人,是她的福气,别说让她等半年三个月了,就是让她等上三年两年,她也心甘情愿!

生产队的钟声陆续敲响了,社员们到了该上工的时候了。珍珍走到小窗口跟前,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她使劲踮起脚,也够不到窗口的位置。她四下找了找,地窨子里没有可蹬的东西。当她看到长岭扔在一边的瓦罐,眼睛一亮。她把瓦罐提到窗口下,让瓦罐口翻过来朝下,罐底面积不小,足够放两只脚,她抬腿把一只脚放了罐底上,想了想,她又把脚挪开了。瓦罐不结实,她怕不小心踩碎了,长岭怪罪她,她可不能因为一个瓦罐坏了大事。珍珍把瓦罐翻过来,来回摇了摇,罐壁很厚。她心里想,自己也就八九十斤,不会把这个瓦罐踩坏吧?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蹬上了瓦罐,两只手紧紧扒着小窗台,尽力让自己身子朝上挺,减轻罐子上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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