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来都是孩子们祝福温老师健康快乐,快点好起来的画面和声音。不过,我还是从这些简单的画面又窥到了一些温智杰内心的世界。
比如:有个孩子说:“温老师,我不怕爸妈打我,就怕看到你看我时那种失望的眼神。”
比如:有个孩子说:“温老师,我真的好怕你,我怕你离开我们。”
最后,所有的孩子聚集在一起,眼泪汪汪地喊着:“温老师,你赶快好起来吧!”
“想不到,在这经历大灾后的地方,在这荒郊野外,我还能接受一场心灵的洗礼。”我把相机还给温智杰,然后这样说。
温智杰只笑笑,谨慎地把相机收到包里,望着远方出神,又隔了好久才若有所思地说:“我这次能活命,也是运气。这顶帐篷和这些器具都是我自己的,地震前那几天,天气很闷热,我就把帐篷搬出来放到学校的操场上,然后睡到里面,一直就没有拆。地震那天,我嫌教室里不太通风,就带着学生们到操场的大柳树下讲课,不然……我们可能全都报销了。”
“你这次一共带出多少学生来?”我问道。
“学校里当场死亡的有很多,有的学生家里人给接走了,还有的是离家远的,父母……已经不在的,我和几个老师带着十几个学生,翻了几天的山路,才找到救援部队。”温智杰说,又看了看我,“当时我们在路上连吃的都没有,靠挖野菜,喝山泉水这么走出来的,要是当时我遇到你,可能我还没什么办法,毕竟现在还有这么多物资。”
“那你后来出来找小虎子,安置点能同意吗?”
“当然不太愿意,我是硬跑出来的,我跟他们说,那是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虎就是我儿子,那我儿子我能不管?呵呵,当时我把那几个工作人员说得没了脾气,然后背着背包,拿了好多食物就跑出来了。”温智杰说到这里,有点神采飞扬,然后又黯然道,“可惜,最后还是没能救到小虎子。”
所以说,这小子是属牛的,决定的事情拉都拉不回来,我实际上是在担心一件事。下午照例又是各人休息,到了晚上,温智杰又点起篝火煮东西。我踌躇了半天,终于和他说:“智杰,明天咱们一定得走了,你看我休息这两天,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倒是你,你看看你那伤口,我担心再在这里待下去,难免有什么变化……”
温智杰想了想说:“好吧,明天一早我们就收拾行装出发。”他这话说得很顺溜,但我却老觉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位哥哥可别给我出难题!”我带着这种念头,和温智杰道了晚安,爬到帐篷里睡去。
但这一觉睡得有点不太踏实,临近清晨的时候我睡眼惺忪地醒来,听到外面有淅沥的雨声,想起温智杰在外边,别给淋了。
我爬起来拉开帐篷,刚喊了一声智杰就哑壳了,此时天上下着小雨,天倒也亮了,但我的目光触及之处,哪还有他的影子。
我心一沉,懊恼地拍打着这帐篷,难怪昨天晚上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他那眼珠子转个不停。天上的雨虽然不大,但要是淋湿了身体,受了风寒,就更糟了,所以我不敢走出帐篷,还在身上裹了一条毛毯。一晃眼间,我看到有张纸条卡在帐篷顶上,取下来一看,顿时一肚子火不知道朝哪儿发。
纸条上的字清秀飘逸,倒是很好看,写的却是:小林同学,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帮你找找你的背包是上策,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如果我到傍晚还没回来,那一切就不言而明了,你不用等我,收拾行李,沿着我给你画的路线图走出去,就能到达大路,找到安置点了,还有,我背后的夹层里有一把信号枪和几发信号弹,必要时你可以用来求救,最后,祝愿我一切顺利吧!
“温智杰,你个王八蛋、大傻帽儿,你充什么英雄好汉,谁要你去的,你给我回来!”看完纸条上留的言,我再也忍不住,冲出帐篷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朝着空旷的野地使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