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仪式

【初】

赤裸着身体站在镜子前。苍白的皮肤干燥且毫无光泽。头发枯黄干裂有些分叉,凶狠地抓住一把拼命拉扯,张开手,断发粘在手心。她想或许会有比现在更好一些的方式对待身体,除了飞扬跋扈的毁灭之外。她日复一日这样思考。地上的断发越积越多。怀疑的情绪如同杂乱的水藻在眉宇间滋生蔓延纠缠。使出浑身解数奋力地修葺破烂心情和阴霾的笑容,不停歇,刻意阻挡所有来自万丈深渊里的黑色真实,却始终逃不出惊慌恐惧和毫无希望的生活。人生真切到散发着腐朽的苍白,没有颜色,更无活力,从来都是复杂纷乱但清晰到不出所料的狰狞。

这是鬼魅的一天。她打开衣柜,将一件件衣服穿上又脱下。床上遍布各类衣物包括胸罩和内裤。她收到一张喜帖和一个报丧电话,一个朋友要嫁给个有钱人,一个朋友带着深邃的亡魂游离到空中。这些都与她有关,可又都与她无关。最后,用白色蕾丝花边性感内衣裤束缚住原始的躯体。套上白色连衣长裙。将一套黑衣揉进手提包。长发简单地打个髻。再插上一束张扬的花朵。

朋友喋喋不休向她炫耀那永恒不朽的爱情。那张面孔有些虚假,像是竭力抓住貌似完整的幸福贪婪地藏起。不放开,下意识地抗拒着蔓延过来的快乐诱惑,盲目而不安。她慌张地将一只手伸进手提袋,摸索,迅速抓住一个纸包并仓皇递到那只带着刺眼钻石戒指的手中,微微有些劣质的笑声。那只白色的揉皱了的纸包在朋友殷红的微笑中慢慢萎缩,难以收场。

她为自己的粗心惊慌失措。她开始安静地躲在巨大婚宴草坪的角落,再强烈的光芒也无法逃过花开的短暂。那些呼啸而过的天花乱坠终究抵挡不住偃旗息鼓的卑微。所有如婚礼般烦琐浮华的装点,最后也只能是衰老且变得异常苍白无力,一如张扬着爆裂渐渐死去的青春。暴殄天物的时光。一个男人举着酒杯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仓皇离开,带着决绝的姿态义无反顾。

刻意避开朋友的视线直奔卫生间,换上已经被挤压出皱褶的黑衣。凶狠地拽下头上鲜艳的花朵,披头散发,奔赴另一场盛大又华丽的仪式。她的心底一片荒芜,怨毒地诅咒着为何要将截然相反的两种剧目放在同一天演出。

追悼会上没有人泪流满面,只是装模作样的安静。心照不宣的不尽如人意。人走茶凉,油尽灯枯。曾经那么恐惧渺小拼命也要长大的灵魂,后来被衰老歇斯底里地入侵,到如今死亡突如其来,抱头鼠窜却终究逃不过死神的天罗地网。在愤怒和谩骂里孤寂着死去,再没有人登门造访。

她抚摸心脏。大片的青春苍白枯萎。固执地留下不可愈合的伤痛。岁月以狠毒的方式索取年华。即使青春本就是灾难,即使死亡来得刻不容缓,让人心痛而又无奈的年轮感。

【终】

攥紧那只印着喜字的红色纸包,她的手茫然停在空中,不知所措。时间将两场仪式扭曲搁浅,混乱成一团,却不能重头再来。她张张口,想做一些解释却没发出声音。这个时候任何一句多余的言语都有可能变成不怀好意的欲盖弥彰。天上人间,所有感情窒息在冰冷的手掌上。

赤裸着身体站在镜子前。苍白的皮肤干燥且毫无光泽。头发枯黄干裂有些分叉,凶狠地抓住一把拼命拉扯,张开手,断发粘在手心。她想或许会有比现在更好一些的方式对待身体,除了飞扬跋扈的毁灭之外。她日复一日这样思考。地上的断发越积越多。怀疑的情绪如同杂乱的水藻在眉宇间滋生蔓延纠缠。使出浑身解数奋力地修葺破烂心情和阴霾的笑容,不停歇,刻意阻挡所有来自万丈深渊里的黑色真实,却始终逃不出惊慌恐惧和毫无希望的生活。人生真切到散发着腐朽的苍白,没有颜色,更无活力,从来都是复杂纷乱但清晰到不出所料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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