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汉说:这我记得,一共二亿三千九百五十五万四千六百块!
侯亮平拍了拍赵德汉肩膀,能精确到百位数,你记忆力真好。
赵德汉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侯处长,我给你说呀,我喜欢记账,谁给我多少钱,啥时候啥地方给的,每笔账都记得清清楚楚。
侯亮平眼睛一亮,马上追问:那账本呢?藏在啥地方了?
赵德汉迟疑一下,指了指天花板:主卧吊顶上边就是账本!
小韩迅速离去,不一会儿取回一摞包着塑料袋的账本来。
侯亮平翻看着账本,不由得惊叹:我的天哪,你是学会计的吧?
赵德汉带着哭腔道:不……不是,我是学采矿的,会计是自学的!
太专业了,你自学成才啊,老赵!真心话,我都想谢谢你了!
赵德汉可怜巴巴问:侯处长,那……那能算我坦白立功吧?
这得法院说。老赵,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怎么这么贪呢?
赵德汉激动起来:我要举报!我举报京州市副市长丁义珍,他六次带人过来给我行贿,行贿总数是一千五百三十二万六千元!要不是他第一次送了我一张五十万元的银行卡,我也不会有今天!侯处长,你给我找纸找笔,让我把这些沉痛教训都如实写下来!让警钟长鸣,让其他同志以后千万千万别再犯这种错误了,哦,不,不,是罪行……
这个,你进监狱后有的是时间写。侯亮平合上账本,进入下一步骤,拿出拘留证,对手下交代:行了,把这个拾麦穗的家伙拘了吧!
小韩和小刘上前拉起赵德汉,让赵德汉签字后,用手铐把赵德汉铐住。此后,赵德汉戴着手铐一直瘫坐在地上,脸色死人般苍白。
侯亮平指挥手下清理铁柜,霎时间在客厅堆起了一座钱山。他绕着钱山转着圈,掏出手机通知值班检察干警来换班,并让他们联系银行,多带几台点钞机过来。这是要紧的安排,后来银行运来十二台点钞机,竟然烧坏了六台!
换班的干警很快来到了。侯亮平命令小韩等人把赵德汉押走。
赵德汉在小韩的拉扯下,从地上颤颤巍巍站起来,向门口走。忽然,赵德汉又转过身,可怜巴巴地对侯亮平说:侯……侯处长,我……我想在我这个家再……再转一圈行吗?我这一走,肯定回不来了!
侯亮平一愣,摇头苦笑:好,那就最后看一眼吧!
赵德汉戴着手铐,在豪宅里转悠,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似乎要把这座豪宅的每个细节刻在脑海里。最后,赵德汉失态地一头扑到客厅中央那座钱山——也许是他臆想中的金色麦垛上,放声痛哭起来。他戴着手铐的手抚摸着一个个新旧不一的钱捆子,手和身体颤抖得厉害。失败的人生就在于失去到手的一切,而为这一切他付出了道德、良心、人格的代价,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一个伤心了得!
赵德汉凄厉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在豪宅客厅里久久回荡……
凌晨四点,广播里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北京上空的雷暴区转移,飞机可以起飞了。侯亮平随着人群拥向登机口,终于松了一口气。
该过去的总要过去,该来的总归要来。北京的雷暴区转移了,只怕H省要电闪雷鸣了。侯亮平有一种预感,H省的反腐风暴就要来了,没准会把自己当年的老师同学裹卷几个进去。从丁义珍开始,H省那些此起彼伏的传说恐怕不会再是传说,也不会再轻易止于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