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和你说过,很多事情不是我不敢,是不能……朋友说是我困住自己,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能面对那样的现实,不能面对那样的亲人朋友,我不能面对那个不顾一切的你……”
想过无数次再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说出什么样的话,结果之前想过的腹稿统统失效,她趴在吧台边哭得弯下了腰,好像吞进了无数黄连,肝胆都被苦水浸渍,整个人虚脱了一般,几乎连一只小小的手机都要抓不牢。
秦生还在耳边唱着:
If the world should stop revolving
spinning slowly down to die
I\'d spend the end with you
如果世界慢慢停止旋转
我愿与你共度最后的时光
直到世界的尽头
合欢知道,很多事情根本不能假设。
没有如果。
过了好一会儿,伴着轻扬的乐声,合欢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女声,“抱歉,宋羽柏在洗澡,请问你是……”
对方还没说完,她已经把电话摁掉。
伍采薇挺着大肚子,一把把手机扔给沙发上的宋羽柏,“你就装吧你,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吧?还好意思让一个孕妇帮你接电话!”她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坐下来,“一会你表哥回来,我要把这事当八卦说给他听。”
宋羽柏站起来,“那我走了,嫂子,要不要我打电话让表哥早点回来陪你?”
伍采薇没好气道,“他才不会关心孕妇死活呢……你们家的人啊,个个都把整个心放生意上。”她乜一眼宋羽柏,“嗯,你还好,有点人性,还知道给我送玫瑰饼来。”她喘了口气,又说:“唉,刚刚那通电话你怎么说啊?”
宋羽柏闲闲地站在门边,表情莫测,“我自己会处理。”
“你紧张什么呀,真是。虽然我嫁过来没两年,却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狼狈啊,连一通女孩子的电话都不肯接……”突然间,她停住了,眼珠连连动了动,有些讶异,“合欢?哎!她就是那个……”
他低低地唔一声,并不想多说,“是的,就是她。”
“我听说过你们当年的事情。”
“这在我们家族又不是什么秘密。”
伍采薇犹豫再三,开口道:“宋羽柏,那个女孩子回来了?”
“嗯。”
“咳咳,其实啊,”伍采薇倏地有些紧张,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其实当年的很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你家的,还有她家的……唉,怎么说呢?宋羽柏,我想说,你们可以重新开始。”
沉默了一会儿,宋羽柏说:“抱歉,我还是不能原谅我的母亲。”
“母子之间没有绝对的仇恨。”伍采薇恻然,“刚刚听那个女孩子在电话里哭,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竟然也在一抽一抽的,不受控制地,觉得难受。”她说:“退一万步说,你不能原谅你的母亲,与和合欢重新开始,没有关系。”
心理学出身的伍采薇还说:“你知道吗?人生中最无能为力的十件事情中,有一件就是,不可救药的喜欢。”
爱到深处,无药可医。
宋羽柏自己驾车回家,路上一直在想着伍采薇的话。
重新开始?哪能那么简单。当初他鼓足了勇气抛弃一切追到澳洲去,依旧挽回不了一颗渐行渐远的心。
五年不见,大家都变了。
事实上早在合欢去采访孙佳益的时候,宋羽柏已经见到了她,她站在那里等电梯,有些急的样子,抬着手腕看时间。
她瘦了不少,愈发显得小,丹凤眼又长又大,像两粒饱满的杏仁。却没有看见他。
他只是淡淡地扫一眼,就这样擦肩而过。
在酒吧见到的时候,她正笑吟吟地对秦生笑。五年以后,她爱笑的习惯没变,却是对别的男人展露欢颜。
他自然是记得秦生的。那时候他追到澳洲,好不容易找到合欢的时候,是在一个露天Live Show的现场,她静静地站在台下,主唱秦生随意举着啤酒哼一支现场作曲的歌,他温柔地下台,拥抱住合欢。
宋羽柏听到他唱:I love you,honey.
夜风吹过,将热烈沸腾的人声吹进他的耳膜,宋羽柏站在后排,他看不见合欢的表情,只看到她缓缓地张开手臂,回抱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