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点,对面最后一个服务员进了包间,红色幽暗的过道又剩我一人。溜达几圈没看见主管影子,保安都跟楼上保卫迪厅呢,我路过每个包间时有意无意窥视玻璃门后的情形……被客人发现了,我飞贼般轻如燕奔回原位。
贾银浓妆艳抹,盖不住蹉跎岁月,一脸老坏蛋相逛荡到我面前,不怀好意地问:“扒门口的是你吧?上我那屋玩会儿?”起初我不敢擅离职守,听说是客人叫便应允了。包间里我大吃大喝胡侃一气,搞得气氛热烈。骚蛋、馊蛋、零蛋约好下次来前通知我和贾银,并发了爷二百块钱。贾银住北太平庄,离我父母家挺近,我很高兴认识她。
“今儿怎么那么晚?”舟童跟家买醉,撅着蠢嘴微摇微晃地搭上我肩膀。郝女士坐一旁织毛衣,他握酒瓶当他妈面抱着我啃。“你不回来他就不睡,折腾得我也睡不踏实,这么下去怎么好哇。”郝女士摘下花镜伸伸懒腰,手托后腰走向卧室。
舟童目色迷离而单纯,满嘴酒气要靠近,被我一胳膊甩翻,以报复他对郝女士做的游戏:他常把郝女士推倒在床,趁她胖身来不及翻转,便从客厅冲刺一个飞鱼转身重重砸郝女士身上,砸得她半天起不来,我都担心她的肋骨被压断,后来我趁他冲刺时把卧室门一关,心一横,磕死丫!从此笨蛋改变目标袭击我,我俩就地扭打,郝女士哭笑不得。这就是我男朋友,神经轻微失调的舟童。
生意不会天天有,我不愿独守空房,闲了就到人头攒动的舞厅。保安和服务员知道我到处乱窜,但我行动小心,偶尔被主管撞见就说帮客人找朋友。
从楼梯下来,看见一包间服务员正和客人躲墙角狂啃,干柴烈火淫情四溢,我一惊,心想够黑暗的,坐台得了。
“星!找你半天了,干什么呢你?”主管面露愠色,身旁站着“大妈”,一副没帮我圆住谎的神情。“你们跟她走吧,K7啊。”外号叫“大妈”的忙把三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甩给我,她断定从中捞不到油水。“大妈”也就二十七岁,离婚带着小孩,她个子一米五二,永远头顶卷儿脚踩船,只有这副造型才能削弱她外表给人的辛劳感。虽说岁数够不上大妈,但称大姐决不合适,其油滑世故的态度无法令人敬重,不如讽刺一把叫“大妈”,形象贴切。我不打算怠慢三个中关村白领,他们不过是套了西装的大学生,一副刚刚财务自由不知灯红酒绿当家自负未见世面的傻模样。三人见我如此年轻热情很高兴,其中一人进包间后,便搭我肩膀似蜻蜓点水又似饥渴难抑地吻我脸颊和脖颈。头一回碰上对我动手动脚的客人,我没有过激反应,心里几乎不觉得什么,只是看不上不喜欢他而已。我轻轻拿下他手,告诉目光狂喜的他:“还有包间等我送酒,帮你找个小姐吧。”
夜总会规定服务员不许拉皮条,我不管,不拉别人,就有被别人拉的危险。
二三十位小姐中有个标致的北京女孩小辣椒,身材娇巧眉眼可爱,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性格泼蛮略带侠义。我见过她堵包间门口狗血喷头地骂客人吝啬,里面的人一副丑事败尽的难看脸色。保安不拽走她,客人不敢出来。碰到小费多时,她会拿出一点儿分给同包间服务员,这让人感到温暖,哪天即使没小费,碰上她至少有路费作补偿。
“这儿交给我了,放心吧,有事K12找你,对吧?”小辣椒手举点歌器,声音沙哑着冲我笑,身后三个中关村白领高兴地招呼我进去。其实K12还空着,我是为躲开中关村白领,也为别错过要来K12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