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今晚住冰宪那儿,我还得说他是一臭傻×。他常揣把小刀,没事削我靴子底儿,骂过丫几回,改割我衣服。因为冰宪父亲是军官,去派出所捞过频韦、潘高寿,所以大伙儿给他点面子。当我发现没人待见他以后也尽量躲着。
随冰宪七拐八拐到一破平房,这哪儿是家呀?又臭又潮,我冲舟童使眼色,想赶快撤。
“这么晚了去哪儿?凑合过今晚,咱就回家。”舟童也有些耐不住。他妈在家备足万宝路,要钱给钱,只要他不跟这帮磁们混,可依舟童意思就得抽都宝、捡烟屁股、举砍刀、上大街!
“怎么着,你俩睡不睡?一会儿来人没地儿可不管。”
被子和床我实在嫌脏,盖上舟童的军大衩儿,我俩沙发上睡着了。半夜迷迷糊糊间,进来俩人跟臭傻×一床睡了。清晨五点多我和舟童逃走,频韦听说我俩跟那儿窝了一晚,直咧嘴:“他们净往那儿带女的,偷来的电视也藏那儿,是不是有股味儿?”我频频点头。
走到距舟童家一半路时,他接到传呼,于是我俩改道找这个令他神情紧张的人。在天桥某台球厅等了两小时,将人打成重残正被通缉的白胖子才出现,把我们领到他家中。他睡家中床下,除他爸每日送饭收拾泄物垃圾外,门整天反锁。他向我们展示压在枕下长短不一的七把砍刀。我似睡非睡地卧在砍刀床上,等蠢笨舟童和白胖子酒醉呕吐完毕,我俩才离开那里,灰头土脸浑身污垢地出现在舟童父母面前。
“她不在我就不住了!”
……
隐约听得舟童和他妈争吵,呼地屋门大开,舟童进屋撞上门。是夜,我浑身发烫,还好休息充分没烧起来。前几日没怎么进食,吃过他父亲请的火锅涮虾后眼睛肿如桃。两周后,我们搬到他父亲单位新分的房子,大扫除中,我和舟童妈妈郝女士熟识了,她患2型糖尿病,病退在家,歇息时她用坤机(女士打火机)点燃绿圣罗兰轻柔地吞云吐雾。此间,我知道舟童是再婚者的结晶。
晚上,梦见经过积水潭桥下时被爸发现了,我想躲过那张严肃紧绷的脸,可他追上来要把我拽下司机副座。
常担心父母找我,不希望他们找到,不愿听关切的声音,近一个月连电话都没给家里打。去过假哥哥介绍的樱花苑,人家嫌我小,没有日本客人喜欢的莺声燕语的温柔气质,反具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
也好,假惺惺的哥哥从此便隐去了,而我不愿在舟童家仅是个添双碗筷的人,为此常帮他家人做些事,原则是不替舟童干。逢他耍赖犯懒,我便揪住他耳朵或用话刺激支使他,好在这种情形次数不多。我不想这样住下去,打算天亮找工作。
收拾衣服时,舟童一把抢过我的行李包坐上面。
“又不是不回来。”
“不成,不许走,就得跟我待着。”
郝女士见我俩搡起来,上前劝解说服舟童,结果被推出屋。他顺势死死顶住门,双手叉胸盯我,一副不可理喻的蠢相。我看着他,心想你愿意让妈养着,我可不能也不愿意,明天连招呼都不打,蔫不唧儿地走。心定则神安,我不再与其对瞪,独自看书。
“星星,你说我开个店怎么样?”郝女士徐徐吐烟,仰脸眯眼看我,“海淀镇有个三十平米门脸,是我大学同学的房,她人在国外,说好每月交水电、管理费就行。”餐桌上她兴致勃勃。
“好哇,经营什么?还得办照呢。”我随声附和佯装关心。
“人家有照,我工商有人,办增项一礼拜就能下来。我想做礼品之类的,那门脸在装饰一条街,咱们得跟装饰沾边儿,让舟童从同学那儿挑点不错的油画代卖,看看还能卖点别的什么,我准备拿六千块钱投资。”
商讨一番,我们决定卖毛绒玩具。说干就干,东跑西颠,在甘家口废弃的防空洞里成千上万娃娃堆中,挑了好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再买彩带、包装纸、价签机……洗净所有脏玩具包好玻璃纸,贴上高于成本三至三十倍的价签。我们仨边干边商量,觉得全能卖出去。郝女士给我和舟童印了名片,我的头衔是“经理”,舟童则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