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惊魂6

余文波不置可否地笑笑,方忆柔温和贤淑,不可否认是个好妻子。但有时他觉得自己和方忆柔却不像夫妻,相敬如宾过了头反而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两人一个来自北京,一个来自宝岛台湾,却拥有相同的身世。不,方忆柔身世更为凄惨,据说她五岁时父母就双双遭遇车祸而亡,她是在高雄一家孤儿院里长大的。余文波知道方忆柔内心和他一样敏感自卑。

临出门,余文波突然拉过方忆柔,替她紧了紧身上的墨绿小坎肩,并低头在她额上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他向来内敛,这少有表现出来的柔情,使得方忆柔脸上现出淡淡红晕,她仓皇抬眸瞥了他一眼,如惊慌的小鹿,看得他心软软一动。

天空又飘起鹅毛大雪,拉开车门,余文波对方忆柔说:“钥匙给我,我来开车。”在兰姑过世不久后,他即替方忆柔买了辆小车,权且当做结婚礼物,他自己也考了驾照,但他除了去公园散步和偶尔在超市购买食物,几乎不怎么出门,用不到车所以也就没给自己买。

雪,成片成片黏上挡风玻璃,又成片成片被雨刷刮去,这样的天气交通难免有些堵塞。方忆柔担心合子等得焦急,从包里取出手机,不料手机没电已自动关机。

余文波微微一笑,递过自己的手机给她。

转过一道弯,远远就看见合子戴着垂有两条辫子的可爱绒帽站在路边,脚下放着一个大皮箱。余文波一下车,她就冲他鞠了个大大的躬。

“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还请多多关照。”合子说。

“不用客气。”余文波提起她的皮箱。她又鞠了一躬,余文波也懒得再说。

一路上合子显得很兴奋,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余文波不知她为何总是这么快乐。合子家境不太好,父亲一年四季卧病在床,下面又有两个弟妹要上学,家里就全靠母亲四处打零工和她每月寄回去的一点钱维持生计。这要换作别人,肩上压着家庭重担,不说整天愁眉苦脸,但也绝不会如她一般快乐得没心没肺吧?

绿灯亮,余文波往右一打方向盘,小车顶着风雪徐徐向前驶去……

因为住在二楼,平时余文波和方忆柔上下都是走楼梯。到了公寓,余文波拎着合子的大皮箱就往楼道走,合子瞄一眼电梯说:“这皮箱有点沉,电梯正好停在一楼,不如咱们乘电梯吧。”

方忆柔止步欲响应她的提议,被余文波不动声色地制止,“如果上面有人在等电梯,不是耽搁别人时间吗?做事不能只图自己方便,得为别人想想。”

“Aaron。”方忆柔轻轻扯扯他衣摆,他随即醒悟,合子此番不是来做客而是在他家借住,他方才的话说得有些不妥。他想解释,可又担心此地无银三百两。好在合子并没多想,反而诚恳地作了自我检讨,“对不起,是我欠考虑。”

“没事,走吧。”余文波略尴尬地笑笑。

“各位晚上好!”他们走到楼道拐角处,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矮个儿男人从上面下来,看见他们,他干瘦的脸上堆起了笑。

余文波有些意外,这男人住在他隔壁,他只知道他是新加坡人,余文波在这栋公寓住了快一年,总共就在楼道里遇见过他四五次。往常他从不和余文波打招呼,面对面走过彼此都视对方如空气。可这次对方却破天荒主动开了口,而且是在他报过假案被人“敬而远之”后。

“晚上好。”余文波点点头,自那人身边走过,并不打算和他多攀谈,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兰姑在世时曾不经意地和余文波提起过,说隔壁的家伙有些怪异,让他少与之交往。

方忆柔也只对那人报以浅浅一笑,唯合子鞠了一躬,热情地说:“您好,我是北代合子,请多多关照。”

那男人干笑两声对合子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余先生余太太的邻居,叫我老康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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