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吹向那年的画像 十(2)

节日到来前的一个星期,一个爆炸性的新闻让小镇炸开了锅:由于往年的装军,伴随着“过火山”、“踩刀梯”、“铁杖穿腮”等宣扬封建迷信的内容,县里面为了净化节日氛围,决定从今年瑞溪镇的军坡节开始,撤销各村镇装军表演。

黑手义听到这个消息时,镇上已经沸腾一片了。他还提不上精神,现在却觉得,只要有人喝喊一声,他便愿意跟随着上街,去找镇里的领导讨说法去——其实,轮不到他上街,已经有好几个表演队的人员一共几十人,围在镇政府门口,敲着牛皮鼓,大声喊说今年已经叫外出人口收了钱了,也准备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要取消,也得等到明年。镇政府官员躲着不敢出面。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把过路的车完全堵死。眼看场面将要失控,镇长拨通了县领导的电话,把场面失控的情形描述得血淋淋的,大意是,要是取消今年的装军,估计会有人流血。县领导吓了一跳,也不敢亲自到现场,派了个手下开了车来,远远被堵死在镇外,只得丢车跑到镇上观看,找了家公用电话,向上级报告了情况,同样渲染得绘声绘色。领导怕担负不了责任,当即拍板,瑞溪镇今年的装军继续进行。

镇领导松了一口气,拿着扩音器公告了好消息,人群才散了。

黑手义看着四散的人群拥进各个巷子,那些,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却没想到,一直狭小、人影稀疏的小镇,原来藏着这么多人。黑手义感到很落寞,他已经确信,即使可以再装军,这,也应该是最后一届了。这个最隆重的节日里最重要的节目,到明年,肯定会被连根拔除,这让过惯了节日的他来说,实在是没法接受——要把装军摘了,只剩下吃饭喝酒,七月初七,还算是军坡节吗?越想越觉悲伤难抑,原来,很多事情一直都在改变,他不接受也不行。他忽然觉得,老年,并不是日积月累到来的,而是一次偶遇,一个不注意的趔趄,一扇忽然迎面的巴掌。

——“啪”的一声后,节点分明,老年轰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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