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 二(5)

潘宏亿的毒瘾每六个来小时发作一次,他鬼哭狼嚎叫声惨烈,李堂清若无外出就诊就来给他打针,并配了一些口服的镇定药,以备他在外出诊时服用。药效作用几近于无,但也只能这么用着,增加一些心理作用也是好的。潘宏万出车了,家里由老潘、潘江、陈梅姑三人轮流看守,每当鬼叫声响起,陈梅姑无论在哪个角落,都极其灵敏地听到,垂泪不止。老潘和潘江则负责按着别让潘宏亿跑掉,若是按不住,就拿出绳子绑好,陈梅姑看到儿子被绑紧在床脚边,眼泪就更来得猛烈。潘江推掉了一些羊肉生意,他没有太多精力应付原来的生意,买羊抓羊杀羊送羊,都是耗费时间的。潘宏亿的身子迅速消瘦下来,之前之所以样貌不大变化是因为毒瘾不深,他又年轻力壮,加上有白粉在瘾发之前让他获得满足,而现在,他只能在绳子里挣扎不已,身心俱损,脸相极度难看。

陈梅姑按照李堂清的说法,专门弄了一些有营养又不油腻的东西喂潘宏亿吃。潘宏万回车也比往常要快,他要替家里几个大人轮班。很快过了半月,潘宏亿毒瘾就轻了不少,发作起来也不那么难受,叫喊也不再凄惨如被宰杀的羊。陈梅姑的眼泪和潘宏亿的叫声成正比,也在渐渐变少,她心中添了喜乐脸上多了些许笑容,她又在想,若是让儿子好起来,自己拿命换也是值得的。老潘看着孙子,时而犯迷糊,时而心里亮若明镜,想起多年前仿佛自己也有过相似的经历,但明亮仅一闪而过,他挖寻许久,沉在往事水底的落石依然没有浮现。

有一次和黑手义喝酒时候,他装作若无其事问过一次,黑手义的反应是伸手拍得桌子摇晃碗碟碰响:“老潘,你脑子是不是灌了糖水,当豆腐脑吃了?自己的事都不记得,还来问我?毒你是没吸过,你倒是想,但哪有啊?你以前赌过,还赌得很厉害。”老潘说:“赌?”他有了些隐约印象,记忆的河水起了微澜,水底泛起点点浑黄,却还是没能看清。黑手义抓过老潘右手,把老潘衣袖一捋,肘子处有一个鸡蛋黄大的黑褐色疤痕,黑手义冷笑说:“这个痕你记得吧?”老潘说:“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疤?”黑手义感觉自己在鸡同鸭讲,绝望地说:“当时你赌得裤子都要输了,还死不认,人家抓起棍子就打,若不是我和其他人出手拦住,就不只是这个疤了。”老潘继续雾水笼罩。黑手义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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