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吸毒就是好青年”——这是镇上流行的评判标准。白粉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流入镇子后,家破人亡屡见不鲜。镇上人看来,赌博输钱,小事一桩;去永发嫖妓,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反正也有腻的时候;青年人聚众打架,那也正常嘛,只要不拿刀砍,鼻青脸肿了,擦擦药就好;但,若是吸毒,就万劫不复了。老潘自慰的是,两个孙子虽处于叛逆的年纪,坏事做了不少,却总算没有沾染过白粉,因此一听说潘宏亿吸毒了,他脑子顿时空茫茫,没有如听轰雷,只是淡淡地,就什么都空了,步子浮飘,整个人像飞起来。当时他正在一个茶馆喝茶,就走进来一个潘宏亿的同学,坐在了他的对面。老潘对潘宏亿这同学是熟悉的,那是潘宏亿的小学同学,还经常来老潘家玩,叫张小峰。老潘说:“啊!是阿峰啊,要吃茶吃包,点啊!”张小峰摇摇头:“不吃。有件事本来跟我无关的,我也不该说,但我想,我不该瞒着你,我怕宏亿再这么下去,骨都找不到。老潘爹,你的孙子,潘宏亿,他吸毒了,我不骗你。我不止一次见到他和一伙人,把同学赶出教室后,关着门窗,就吸了,在教室里面就吸。”
老潘摇晃着走出去,张小峰嘴角翘起,看着老潘,想劝些话,又说不出,眼角掩不住忧伤——他是在为自己的同学心痛!张小峰不敢多看,匆匆跑了。
黑手义在店门口叫“老潘,老潘”,没有回应,老潘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是酸疼的,走到家门口,潘江在院子里杀羊,咩咩咩地惨叫,像小孩声,在回荡。潘江没感到异样,叫老潘过去刮一刮羊毛。老潘拿着尖刀,已经泡过热水的羊毛迅速地掉落,一撮一撮黏在一起,羊身很快光溜。待潘江察觉到老潘眼神涣散心不在焉,手中刀也滑破了羊皮,光滑的皮面上刀痕纵横,裂绽得很难看,潘江叫道:“兄,你做什么?”老潘惊觉,把刀放下,把张小峰的话说了一遍,潘江也愣了,两父子相对着,任由另外两三头羊没收拾。
不知多久后,潘宏亿进来院子,潘江回过神,朝他冲去。老潘也惊颤,大叫一声:“停下,停下,你停下。”潘江手一颤,刀掉地上,但他没停下,一拳击打在潘宏亿左脸,潘宏亿没来得及叫便倒在地上。潘江随手一捞,抓到一条绑羊的绳子,扑过去就把潘宏亿捆绑起来,捆了一根绳子还不够,潘江又找来四五根,潘宏亿像蛹中的蚕。潘宏亿挣扎不止:“你疯了,你走神了,一见我就打就杀。”潘江手一甩,“啪”地巴掌声响,话堵着,出不了。老潘说:“棺材板都钉响了,你还不认你做过什么。”
“我做过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