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6)

“老板娘请的,看你们消费高——”南冰又一巴掌甩在向海头顶,“都是丫喝的!”

“冰冰,过来亲我一口。”向海可能是被打蒙了,竟抓着南冰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拖,“亲老公一口。”

“发什么春啊你,要找小姐麻烦你出门左拐。”

“左拐?”王子睿困惑地接话,“好像还是一家酒吧啊?”南冰从向海手里挣脱,怒道:“叫他带你们去,熟门熟路的,老客还能打八折。”

许雯雯在桌下掐王子睿的大腿,示意这傻子别再多嘴尽把火力往身上引。

南冰的命门就是向海,平时云淡风轻、拈花贱笑的她只要和他多说两句话,就跟吞了四川火锅汤底似的上火,这时要有什么花花草草小蝴蝶不幸进入了她的视野,通通难逃一死。

我们这群怕被殃及的池鱼,纷纷低头喝水。借酒撒泼的向海还在勇往直前,他歪歪斜斜地站起来去搂南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冰冰,你再遇不上比我更在乎你的人了,你乖一点,别闹了成吗?你不是想开店吗?老公有钱。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跟别人好,不要做别人的老婆……”

“装疯是吧,你丫没醉。”南冰冷笑,推他,“别耽误老娘干活。”

“你是想逼疯我吗?”向海的双眼更红了,语气也急起来,“别忘了你已经被我睡——”

一声响亮的耳光突兀地截断了对话。

南冰转身走远,台上一曲未了的关诚见了这一幕,竟跳下来走向她,茫然的贝斯手和鼓手只好以铿锵音乐填满没有歌词的空间。

虽然远远地听不清楚他们在聊什么,但我们都看见关诚一脸关切地与南冰攀谈,而她也没有拒绝。

向海看在眼中,高大的身躯像一面从根部被挖掘的砖墙般哗啦啦碎裂、倒塌。他陷在沙发里失神的样子叫我忍不住要去一探他的鼻息,怕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抽干了他的呼吸。

许雯雯果然也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以安抚他,却被他诈尸般毫不领情地扬手打开,空气中清脆的一声皮肉碰撞声叫大家都陷入尴尬的沉默,倒是好歹让我松了一口气,丫还活着。

他和她分手后,活得就像一具空壳,他找过那么多女人,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恨意,像是在往自己的壳里填花,他频繁地填,满到要溢出来,却始终空虚,因为这些花会枯萎会死去,而他的永生花,只有那一朵,偏偏不愿待在他壳里的那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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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闹到晚上八点,许雯雯和王子睿率先闪人,看他们那一脸淫荡相,我也懒得开口问是要去哪儿了。

我陪杨牧央架着脚步不稳的向海去路边打车,之后再回酒吧等南冰下班。

“我弟呢?”向海扶着一棵树干呕了半天,抹了抹啥也没有的嘴,直起腰问杨牧央去哪儿了。

“他给你买解酒的乌龙茶去了。”我转脸时吓一跳,他靠得好近。

“艾希啊。”向海伸出他那一使劲能把人轻易勒死的长胳膊圈住我的肩,“你跟冰冰那么要好,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俯首看我,狭长双眼在黑暗中散发着兽瞳的冷光,呼出的酒气犹如滚热的水蒸气般润湿了我的脸,“为什么她不要我了?”

他靠得太近,让我有些慌乱,并不是春心萌动,而是一种本能的抗拒与不适。长这么大,我近距离接触的异性——小时候的艾铭臣姑且不算数——只有杨牧央一个。

杨牧央的身体像是在太阳下暴晒的草垛般干燥而暖和,不带一丝攻击性。

向海让我想起丁兆冬,他们同样高大、强壮,男性荷尔蒙在他们的肢体皮肤上化作显而易见的浪涛,潮湿、幽深,汹涌、躁动,充满蠢蠢欲动的侵略性。

我不喜欢猛兽,即使它们皮毛光鲜、四肢矫健,美得惊心动魄。我深知自己的能耐,生来是一个包子,就算握着鞭子也成不了南冰那样的驯兽师。

我只想和杨牧央这样温吞的食草兽待在一起,我可以蹭一蹭它毛茸茸的头,抱一抱它纤细的腰,不用担心被尖牙利齿撕得粉碎。

“干脆我俩好吧?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他话一出口,我面露一闪而过的厌恶,他也看见了,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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