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如果一定要拒绝她,那他们的关系从这个晚上开始也就结束了。一个女人要留宿却被男人赶走毕竟是不太光彩的,而且他如果一定要拒绝的话那分明就是一道破绽,里面露出的是一些与他自己血肉相连的东西。他如果不拒绝,那是因为,他还是不舍得她。
他眼睛里的恐惧静静地熄灭下去了,只留下一堆余烬明灭可见。她狠下心,踩着这余烬走过去,一直走到他面前,好的,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我睡哪间?哪间都可以?李湛云眼睛里的余烬跳了一下,他迅速指了指右边那间卧室,说,你睡这间,那间是我的卧室,哦,我睡惯了,换了房间会不习惯。向琳看着他笑,表示感谢。他说,那你洗漱吧,我先回房间去了。他好像很疲惫了,说完就像左面那间卧室走去,走到门口即将跨入那扇半开的门时,他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像一个行将消失在另一个空间里的人,道别性的一眼,竟带着些苍凉的暖意,然后,他从那扇门里消失了。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贪婪地斯文扫地地仔细看着这间客厅。很简单的家具,就像一片裸露的沙滩,不足以存活什么生物。不可能是在客厅。她进了洗手间,装作洗漱的样子,故意把水哗哗打开,眼睛却紧张地盯着狭小的洗手间。虽然,那只红珊瑚耳钉就是在这里消失的,这里就像一处杀人现场,只模糊地能看到一只脚印和几滴血迹,但凶手在哪里却根本无从考据。她继续侦查,装作找水喝,去了厨房。在那扇雕着荷花的玻璃后面,她又一次看着所有如医疗器械般闪亮发光的厨具,觉得空气中分明站着另外一个人,一定是个女人。这么干净的厨具,她不信出自一个男人之手,即使他是个有洁癖的外科医生。
可是,那也只是个影子,她捉不到她。剩下来的就只有那两间卧室了。她要找的那个鬼胎只能在这两间屋子中其中的一间。
她战战兢兢地进了那间卧室,马上开了屋里所有的灯。灯光把屋子里砌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缝隙。屋子正中间是一张床,床单整洁而荒凉,久无人烟的样子。靠墙是一排通到天花板的衣柜,靠窗是一张沙发,沙发上零散地扔着些枕头,五光十色的,看起来像扔在沙滩上的石头。她久久地看着这间屋子,然后屏息站在了衣柜前面,她在那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无声地拉开了衣柜。里面很空,只有几件男人的外套和衬衣空荡荡地挂在里面。层层叠叠的衣服就像主人一个又一个晒干了的魂魄。她看着它们,关上了衣柜,让它们重新回到了幽冥的暗处。
这间屋子里真的只有她一个人。她颓然坐在了床上。可是,那种神秘的诡异的气息还是锋利地擦着她的皮肤割过去了。她看着空中,看着那个如一缕幽香的女人透明的影子。她如风一样穿过她的身体,使她在那一瞬间有些微微的悲伤。她是在明处的,是实实在在活着的有呼吸的女人,却不及这屋子里一个看不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