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休却仍是不出声,神情木讷。
这时,守门的家奴跑进后院,遥遥只一声“老爷”。嵇明佑转头望去,却见圆木大门洞开,几个人匆匆而来,脚步杂沓,待看清为首的是谁,嵇明佑不禁一阵睖睁。
沈不遇大步跨进门,一眼瞧见倒地的休休,怒问:“嵇大人,你想把我的女儿怎样?”
嵇明佑眼珠子转动,对着沈不遇便是一拱手,故作惊讶道:“这……这怎么会是沈大人的千金?他们说,今日发现私藏北周逃犯的马车,有个女子嫌疑较大,为此抓来审问。没想到这女子是沈家小姐。这帮人真是糊涂!”
沈不遇气得烈焰灌顶,指着嵇明佑便是痛骂:“休休从三皇子那里出来回家,就一个赶车的,你分明是嫁祸于人!如今赶车的死了,你以为死无对证了吗?你分明是公报私仇!”
“沈大人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国事是国事,私事是私事,怎么能混为一谈呢?再说,我跟沈大人既不深交也无冤无仇的,就算廷议,于情于理也都说不过去。”嵇明佑赖态十足地打哈哈,“这只是场误会而已。如若伤着了你家千金,嵇某在此深表歉意,并送名贵补品赔礼便是。”
沈不遇顾不得与嵇明佑对质,弯身摸了休休的额头,脱下身上的貂皮大氅将她裹住。然后他抱起休休,眼神锐利如鹰。
“嵇大人,这笔账暂且收着,总有机会跟你算!”
“沈大人,嵇某愿意奉陪。你这个千金是你花钱买来的,三皇子不要,你还是留着自己要吧!哈哈!”
嵇明佑望着沈不遇匆匆离去的背影,自是高声调侃了一番。回过头来,双目此时绽出冷厉的光。
“幸亏我反应及时,不然这娄子捅大了。沈不遇是怎么知道的?谁去告了密?”
有人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耳语几句。嵇明佑闻言,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休休一直在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行走在回孟俣县的路上。可不知不觉前面换了陌生的风景,一条深坑拦在面前。这是条深不见底的长沟,沟边长着密密的黄蒿荒草,水面幽暗,像一条张牙舞爪的凶龙,蜿蜒横卧着。
她不得不止步。眼前处处留有令人心悸的痕迹,熏黑的墙、光秃秃的树干上乌鸦扑扇着翅膀,满地泥泞不堪,脚下隐约露出惨白的枯骨骷髅……烟雾缭绕间,前面有星星点点的灯火犹如鬼火。休休费力地往前走了几步,前面仍是迷蒙蒙的,寂静得可怕。她想张开嘴喊人,不知哪个角落透出女人的哀号声,尖锐、颤动,听得人毛骨悚然。她不禁想,难道她真的死了?
“爹!你在哪儿?”
她呼喊着爹,急得满头满脑全是汗。头剧烈地摇晃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阴森恐怖的惨象消失了,眼前是晃动的人影,和一张焦虑不安的脸。休休稍一吐气,便听得燕喜的叫声:“醒了!醒了!小姐醒了!”
于是更多的人站在她面前,个个脸上透着惊喜。休休定了定眼,才看清柳茹兰、沈欣杨、燕喜,还有几名女用全都围在床前。她挣扎着想起来,被柳茹兰适时按住了。
“好了好了,醒来就没事了。昏睡了四天三夜,高热不退,可把大家吓坏了。孩子别怕,就在家里好好调养,一切都会过去的。”
接着,柳茹兰吩咐沈欣杨道:“你去告诉你父亲,就说妹妹已经醒了。”
沈欣杨面露笑意,爽脆地应了一声,便轻快地跑了出去。
沈不遇进入萏辛院时,柳茹兰正在给休休喂药。看见老爷进来,便将药碗递给燕喜,示意老爷一边说话。沈不遇瞧了休休一眼,看见她低垂着眼帘,一副孱弱不堪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