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我心忧(5)

“生辰快乐,段小姐。”

段依玲强压心里的失落,不放过最后一线希望,语气略有讥诮,“你就不问她去哪里了,和谁在一起?”

溥伦看着她,神情稍有停滞。很快地,他耸了耸肩笑道:“这是私事,我们无权过问,不是吗?”

段依玲不解,他到底把那丫头当做他的什么人,还是他习惯以这种浅幽默的语调和不相干的人谈话?她放柔了声调,说得漫不经心,“她可能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你可以在这里等等。”段依玲别有用心地轻哼一声,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可能今晚就不回来了。”

溥伦扬了扬眉毛。

朝欢暮宴,总是被多情赋予凄凉,这个迷人的男子就站在自己面前,段依玲要留住他。她想多了解他一点儿,或者说,让他多了解自己一点儿。

灯光柔软,照进明眸是春色乱生。段依玲抬起指尖拂过弹性的卷发,眼波流转,这样诚恳妩媚的眼神任谁也无法拒绝。

她彻底放下身架,恳求道:“能陪我跳一支舞吗?就那一支。”

月亮划过半空,密丛处闪现几点萤火虫。微弱的萤火之光阻碍不了皓月之明,客厅里的留声机吱吱呀呀地唱开了,交织出一支忧伤的夜歌。

他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肌肤相触轻柔而温暖,抚着她腰肢的手也很有尺度地轻抚而已。这是一首轻巧的舞曲,没有拥抱旋转,没有衣袂翻飞,只有细碎的舞步纠缠彼此的呼吸,爱恋却从指尖流出,由眼神指明。

她有众多的追求者,足以证明她的魅力,他也必定是喜欢美女的。段依玲主动挽住溥伦的脖颈,双臂柔软地抚过他的颈项,交缠于颈后。段依玲希望自己是只诱人的猎物,就此落入他的视野。

溥伦的眼神像豹,瞳人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线,盯着她。

这样的姿势使他们贴得更近,近得能觉察到几丝呼吸间的微风。段依玲闭上眼睛,她在等,等一个吻的降落。

良久,他依旧拿同样的眼神看她,深深地打量着。段依玲有一丝惶恐,她不懂他的意思,不明白他是否中意自己,于是更觉他迷人。矜持突然而至,段依玲祈求了解他心底的那番想法,她微微一笑。

她知道,她一笑,必是美如春花。

她迷乱地问:“你爱我吗?”

溥伦半垂眼帘,由衷地赞美,“你非常迷人……”

“那你爱我吗?”

段依玲眼里的野性彻底敛去,挑起来的眉目与其对视。溥伦停下舞步,很轻地回答:“不爱。”

几条街道之外,这里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阔敞的戏楼分为三层,喧天锣鼓如雷滚过,萧索地回转,直入云霄,仿佛把附近的热闹全都吸了进来。段睿订的是花楼的包厢,包房隔出一方私密的空间,不见如潮的观众,只见戏台上戏服裙裾舒卷成花,闻听三弦月琴长音波荡。

花旦桃面含春,颠着乖巧而轻浮的步子,徐步百媚。柔软戏袍踢起一角,露出艳丽的戏鞋,戏子伸出纤指如兰,娇滴滴地开唱,“呀——”

柳碧瑶不太懂戏文,她的目光虽然始终如一,灵魂却早已游弋到了远方。这声委婉拖长的花腔猛地拉回她的思绪,柳碧瑶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心有不安,匆匆起身,“我该回去了。”

段睿的心思也不在戏上,见柳碧瑶执意要走,便应允陪她出了戏园子。戏未散场,候在戏场外的黄包车早就列队排到了对面的街上。段睿没叫车,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走。

拐过几条热闹的大马路,迎面斜伸过来的是一条静谧的弄堂,里弄颤颤巍巍晃悠出一豆灯火,卖馄饨的竹梆声裹卷素凉的江风,敲得夜色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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