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睿一惊,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他没继续说下去,柳碧瑶眼中的水光揪紧他的心。段睿蹲下来,直视她,换了柔和的语调,“今天是我的生日,陪我去茶园看场戏吧,就算是我请你,就今晚……”
哪怕只是今晚,穿上这身美丽的衣裳,陪他去看场戏。
柳碧瑶转过头,倔强地回绝,“我不去。”
“我不甘心,”段睿站起来,“除非他向所有人宣告,你是他的女朋友。”
“这衣服请你拿回去。”
段睿定定地看了她片刻,一时恍惚不语,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自作多情的小丑。他冷笑一声,说话也带了寒气,“我从不收回送出去的东西,你不要的话,就把它扔了吧。”
晚风从开启的门缝挤入,冷冷地贴过她的后背。脚步声渐远渐无,柳碧瑶突然清醒过来,开始觉得懊悔,今天是他的生日啊,他又送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无论如何自己不该这么对他说话,说讨厌他。
柳碧瑶拨弄着蝴蝶扣,一丝后悔慢慢地涌出心口,她应该拒绝得婉转些。
楼下传来一阵嬉闹声,段依玲尖亮的声音盈入耳朵,“阿睿!阿睿!”她唤了几声,像是得不到回答,咕哝了几句不满的话。
柳碧瑶站起身,跑下楼去。
柳碧瑶知道段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躺在书房的摇椅里,晃悠晃悠地整理情绪。果然,柳碧瑶走进书房,见段睿就躺在摇椅里,只露出一头黑发。柳碧瑶走到他身边,段睿半眯着眼,失了神,软绵绵提不起精神的模样。
衣袖裙摆撩动的风轻拂而来,段睿挑了挑眉,浮起目空一切的笑容,嘴角略带嘲讽,“除非你愿意陪我去看戏,否则什么都不用说。”
一片空虚的寂静,他等着她的回答搅乱这份哀怨的沉默。
“我可以陪你去看戏,但衣服我不能收。”
段睿起身,脸上的阴云已散去大半,明亮的眼眸闪过一缕少年特有的温存,“衣服是你的,你随便处置。”
夜深了,喧闹的宾客散了些。车夫何三忙着拉送几位颇有醉意的客人,段睿到马路上招手唤了一辆敞篷黄包车。柳碧瑶抬脚上车时,一个敏感的想法让她的情绪顿时陷入谷底:自己这么做,是在犯错吗?
“阿睿!”段依玲有些嗔怒的叫声从身后传来。
段睿没理她,吩咐车夫起步。
偌大的段家洋房,夜色分明如昼。酒席的末尾是西式香槟宴,聚者多为年轻的客人。佣人们开启冰镇的香槟,一只只线条优美的酒杯倾注半满的琼液,缓缓上升的酒犹如水晶珠帘漫过穹庐。段依玲抚着冰凉的杯缘,有一下没一下地应付宾客热情的问候。
她偷得空隙,敛去疲累的笑容,转身轻声问家佣:“阿睿呢,去哪儿了?”
佣人低低地回答:“少爷去戏园子看戏去了。”
“看戏?”段依玲百思不得其解,眼波流转向满席客人,心火一上来,语气甚是责怼,“这时候看什么戏,这么多客人让我一个人招待,太不像话了……一个人去的?”
“说是和碧瑶一起去的。”
周围的喧闹像是突然静下来,玻璃的寒气隔了层恍惚的膜摩挲着侵入玉指,段依玲又气又急,用劲把酒杯搁在托盘上,咬着牙说:“阿睿这是在干什么!”
有股怨气迂长徘徊于胸腔,火气混着酒气蹿上来,敷在眼底徐缓燃烧。段依玲轻咬下唇,熄灭了破坏自己心情的那个想法,继而转首轻柔地嘱咐佣人,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婉转悦耳。
“去把溥伦先生请过来,就说是我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