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词呢喃(2)

林家洋房的西南角落,夜色像黑色的薄纱,轻裹住独立于此的女人的身体。七夫人只穿了件半透的睡衣,半裸的肌肤宛如雨水洗后的梨花,瓣瓣凝脂若香玉。风很凉,风声偏苦,丝丝袅袅侵袭肌肤。七夫人抚摸着自己尚且青春的胴体,禁不住低叹一声。若是冰冷夜风能带走她烦躁不安的寂寞根源,那便也是好的……

林秋生娶了七房,她是最年轻的,她不明白其他几位夫人如何能够忍受漫漫长夜,独守孤冷香闺。她不甘心,不愿意自己的年华就此如水空逝去,她还年轻,即使和养女林静影在一起,她们也更像是姐妹,而非母女。

前面的路还很长,她要为自己做好打算。

林秋生书房的灯亮了下又马上灭了,林秋生微胖的身影移出门外,脚步放得极轻,不像是在自己家,反而像是一个入室偷掠的贼,转眼忽闪过去,只留下身后大团墨黑的树影。

七夫人知道丈夫这几天在为那张宝贝画忙乎。林秋生藏宝无数,从未见他如此兴奋过。这几天他的心情不错,想必那幅画是得手了。只要她拿到那幅画,就远走高飞,走得远远的。七夫人感到有些紧张,突然间犯了旧毛病,她捂住胸口,急喘了几口气。

星宿又往西移了点儿,书房前无一丝亮光。七夫人披了件黑色的外衣,绞着步子走来。她攥紧那把偷偷配好的钥匙,表情十分坚毅。

门打开的瞬间,七夫人的心也像是被打开了,充满重生的希望。她反手锁好门。满地的纸,踩上去沙沙直响,仿佛踩在秋天法租界满街的梧桐落叶上。满室昏暗,七夫人很聪明,没有开灯。等眼睛慢慢适应这黑暗,把窗帘弄开一点儿。借着从窗帘缝隙挤进来的几缕月光,她小心地翻动起认为可能藏画的地方。

林秋生平时甚少收藏画品,书房里一排排都是厚厚的供装饰的书籍,要找到那幅画还是很容易的。七夫人轻轻地挪动每一个抽屉,只用指尖碰过物件,不乱翻动。她拉开,找完后又推好,忽然,她在一个大抽屉面前停止动作。

抽屉上了锁。直觉告诉她,那幅画就锁在里面。七夫人的心尖有个声音响起:成与败,就在今晚了,豁出去吧。

找工具的间隙,一声极其细微的开锁声进入耳朵。七夫人吓得手脚冰凉,慌乱中躲到了两个大书柜的空隙。

林秋生进来,打开大灯,光线瞬间充满整个书房,七夫人听到有什么东西咚咚地敲着心壁,击得她无法和缓呼吸。林秋生的双眼警觉地掠过室内,他身上穿的是睡衣,想必也是睡下了又担心宝贝画的安全,才又起身来巡逻的。

林秋生睁着鹰隼般的双眼,敏锐地环过这间静谧的内室。他到底没发觉出房间有什么异样,从怀里摸出把钥匙,一下开了抽屉。

“还是不能放在这里。”林秋生咕哝了一句,把那卷画藏在怀里,返身出去了。

下了场雨,远望江面烟水色渐浓,一艘轮船急速驶过,溅起水花如箭。柳碧瑶在一个老渔农的帮助下登上苏州河岸。雨后的空气凉凉的,身上的衣物太单薄,柳碧瑶搓了搓冰凉的双臂,找寻回段家的路。路边秋声依树色,梧桐树静悄悄地飘落第一片秋叶……

有行人不断地向她投来怪异的目光,活像看着一个流浪儿或乞丐,不经意间多瞥两眼。柳碧瑶知道自己头发蓬乱,衣着邋遢,同乞儿无异。她无视这些奇怪的目光,心里最担心的还是那伙人,怕他们突然从哪个角落窜出来,再绑她回去。柳碧瑶低下头,任由风吹散长发,固执地遮住她的面容,脚步丝毫不敢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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