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隐忧(6)

这少见的娟娟姿态仿佛是茕茕独立的熟悉错觉,宛若杏花细雨,凉风中不胜娇羞。可惜这一低头的温柔不是为了他,段睿的心里漫开某种苦涩的味道。他冷冷一笑,“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柳碧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是和我无关。”段睿的心空了一块,转身打开门,“都怪我多管闲事。”

柳碧瑶认为段睿还在为林静影的事情伤心,她走出阁楼,站在楼梯口叫住他,“哎!”

段睿回头,风鼓荡着柳碧瑶的裙摆,细腰惊风,人轻盈得似乎要飞起来。他满心期待她下面的话。

柳碧瑶很认真地对他说:“你别生气,我没有怪你。”

美丽的风景变得忧郁,段睿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返身快速地下楼。

临近傍晚时下了场急雨,楸树薄叶似湿蝶敛翅,低低地垂下。雨水打坏了将谢的粉花,只余树梢间一片浓密的绿色。日已迟暮,江边暮云半烧,暴涨的江水潺湲远去。

人语纷纷,不知谁说了些什么,尤嫂竟然让小素给乌掌柜送午饭去,其他的活儿也不让柳碧瑶沾边。柳碧瑶乐得清闲,闲了会儿又坐不住,干脆到园子里帮阿瞒除草。

吸饱雨水的泥土非常松软,翻动时溢出丝丝土腥味,有草虫躲着鸣叫。阿瞒夺过柳碧瑶手里的工具,说:“姑娘家不要干这粗活,要是有空,学学绣花吧。俺堂姐的绣工可厉害了,绣的花鸟跟活的一样,乡里人都夸她。”

阿瞒有些烦,对人言反应迟钝的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当他看到段小姐顾影自怜的哀伤模样,他听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直觉告诉他,段小姐在为一个男人伤心,这男人就是跟他一起喝过酒的那个半洋人。

“长的是俊,”阿瞒对柳碧瑶说,“可俺也不赖呀!”

“那你约她试试看。”柳碧瑶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咋约?”

“就是请她一起吃饭,看戏什么的。”

“那俺试试。”阿瞒说干就干,他扔掉了土锹,一脸蛮气。

柳碧瑶没想到阿瞒真的会去做,她了解段小姐的为人。她在园里待了会儿,见阿瞒捏着两张戏票回来了。

“是雅座。”阿瞒兴冲冲地说,“花了俺两个月的工钱,不过俺觉得值!”

不知为什么,柳碧瑶有点儿担心,“你真的要去?”

阿瞒的胆子已经被提起来了,不做不罢休的拧劲,“俺只是想请她去看场戏,有啥不妥的。”

阳光充裕的阳台上,段依玲埋头细细挫着指甲,容颜依然姝丽,不留半点儿悲伤的痕迹。她懂得女人给予自己最好的礼物就是整洁靓丽的外貌,没有任何人能够使她哀伤得蓬头垢面找不到自己。即使有,也是平平静静地咬牙,敛好发鬓,晕抹上淡淡的胭脂,再加一套烫得整新的衣裙。这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风情。

小桌上的咖啡凉了,段依玲习惯性地想使唤柳碧瑶,心头一激灵,咬咬唇没出声。她搁下小挫刀,柔柔地转唤道:“小素。”

阿瞒的脸晃过来,段依玲的心头泛起一阵厌恶,没好气地问道:“小素呢?”

“小素给乌掌柜送饭去了,俺瞅她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无疑,段小姐在阿瞒的眼里是美到极致的尤物,精致、娇弱,还带了点儿可人的傲气。这是他熟悉的乡下姑娘们所不能比拟的。甚至,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醉人,“这都啥辰光了,还没回来!”

段依玲品咖啡的心思没了,她收起修指甲的小工具。抬头,见阿瞒像座山似的憨立在面前,刺刺的,碍自己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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