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春心(8)

“古董店的乌掌柜说的。”

“你见过这幅画?”

“没见过。”柳碧瑶天真地说,“如果哪天古董店里有了这幅画,我请掌柜替你留着。”

溥伦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他问道:“来要画的人很多吗?”

“听乌掌柜说好像是的。”

“那我应该先谢谢你。”

柳碧瑶调皮地学他的说法,“很乐意效劳。”

溥伦微微一笑,点点头。他极轻地,像是自语,“其实,找画还不如找人。”

柳碧瑶偏偏听到了,又问:“找谁?”

溥伦认为这话题不应该继续,模糊回答了她的话,“她姓潘。”

“我该走了。”他紧了紧风衣领口,看她的眼神明亮了许多,蕴含着深深笑意,“再会。”

待溥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柳碧瑶方才回过神来。她低头细细思忖自己刚才的言语有没有惹人厌烦的地方,傻想着,嘴角却牵起一缕淡淡的笑。夕阳颠覆在浩渺的江边,整个江面犹如铺洒上一张由细密亮金织成的大网,江轮懒懒地拖过身子,烟囱喷出软白的烟雾,扩散着,徐徐融入漫天晚霞。

校务处的小圆眼镜终于找到了段依玲的宿舍号,他从里面探出脑袋,见门前的姑娘正在发愣,用手敲了两下门框,快速地说:“段依玲同学住在五号宿舍楼,二楼第三个房间。”

柳碧瑶收回神思,问道:“怎么走?”

小圆眼镜拢过胳膊瞅了下腕表,下班时间已过。帮人帮到底,他把柳碧瑶送到宿舍楼下,转身匆忙离去,没走几步又鬼使神差地转回来,推推眼镜,仍是快速地说:“待会儿要从后门出去,就是教堂的那个位置,学校大门已关。”

柳碧瑶谢过。

段依玲住的宿舍位置极好,南墙爬满了藤蔓植物,时令初夏,新枝嫩叶抽卷着长满了整个墙面。楼院里有株梅树,往期的雨水催肥了青黄梅子,风吹起田田绿叶,叠翠枝梢探出一只只圆润丰腴的青梅。

女校对柳碧瑶来说是神秘的,它从高处俯视着她,就像她经过敞亮的图书馆时的那种感觉,页脚整新的书林林总总地伫立在橡木架上,宣示着清高和儒雅。柳碧瑶觉得自己在书香飘溢的学园里扮演着某个尴尬而虚弱的角色。她也有捧书的欲望,可她不属于这里。

柳碧瑶来到二楼第三个房间,拘谨地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高个子短发女生,大大咧咧的模样,没等柳碧瑶开口问,她哦了声,侧过脑袋往里喊:“林静影,你妹妹来找你了!”

好事的女生们蜂拥到门前,几双眼睛上上下下一起打量起柳碧瑶,从没有这么多人这么看过她,柳碧瑶有些不自在。有人嚷开了,“长得真像,不过静影好像没有妹妹啊。”

“哎,你是谁,来这里找谁?”

“林静影是你姐姐吗?”

女生多的地方就嘈杂,柳碧瑶怎么也没想到她们会把自己和段小姐的朋友联想上“姐妹”的关系,长得像吗?柳碧瑶红着脸说:“我找段依玲。”

又有人朝里嚷着:“依玲,有人找你!”

段依玲正在整理自己的秀发,听到叫声出来时,手里的梳子正梳着发梢。她见到柳碧瑶,有些惊奇,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你的书包。”柳碧瑶解下书包递给她。

“哦。”段依玲接过书包,没说多余的话。返身时,门就在柳碧瑶的面前关上了。

暮色四笼,天际的橙红渐渐过渡成冰凉的蓝色。柳碧瑶不喜欢这感觉,她一向不会想太多,平常压在心头的事情转眼就忘记了,今天却莫名地多了些伤感。那个小圆眼镜很奇怪地瞪圆了眼,“你不识字?”柳碧瑶点点头,是的,她不识字,柳保从没想过送她去私塾,所以她就不能找到标着“五”字的宿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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