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高更在艺术创作上的投入越来越深,从一个玩票的业余画家一步一步要逼视自己内在全心创作的狂热意图。
也许现实生活与理想不可能两全。
也许艺术创作的孤独之旅必然要逼使高更做最后的决定。
选择股票市场高薪的工作呢,还是画画?
选择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呢,还是孤独走向艰难的创作之路?
一八八三年,高更毅然决然辞去了伯廷公司的股票市场工作,使家人与朋友都大吃一惊,连一直影响他的毕沙罗也一时错愕,他对高更这样的选择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高更比我想象的还要天真。
在与文明决裂的信仰上,高更要走得比毕沙罗更远了。
一八八二年年底,高更给毕沙罗的信中已透露了他对股票公司职业的厌倦,也由于法国股票市场陷于低潮,使高更看不到再工作下去的前景。
给毕沙罗的信中高更说:“到了某个年纪,不能同时保有两个目标。”
他显然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刻,为了梦想中的艺术创作,高更必须破釜沉舟了。
一八八二年,就在高更离开股票市场之前,他的一件《花园中的一家人》留下了可能是高更家庭甜美回忆的最后画面:妻子梅娣戴着帽子,低头专心编织,儿女在旁边玩耍,摇篮车里躺着入睡的婴儿。花园中的树木扶疏,高高的院墙隔开外面纷扰的世界,院落一角有特别令人珍惜的宁静平和。
这些与高更后期截然不同风格的作品,是高更十年家庭生活的记录,这件收藏在哥本哈根嘉士伯美术馆(Ny Carlsberg Glyptotek)的画作,充满了浅灰的忧伤色调,一个幸福甜美的家庭,却如同将要逝去的幻象,高更意识到这一切存在的虚幻性吗?
一八八三年,从股票市场离职的高更,立刻面对家庭现实的压力,梅娣生了第五个孩子,家庭的负担迫在眉睫,为了解决这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十一月高更决定为了避免住在巴黎的高消费生活,全家搬到外省的鲁昂(Rouen)。
在鲁昂住了六个月,梅娣带着新生的婴儿与一个孩子到哥本哈根投靠娘家生活。
不多久,高更也带了三个孩子到哥本哈根依靠梅娣,却饱受亲戚白眼。一八八五年,高更不得已又回到巴黎,让妻子梅娣带着四个孩子留在哥本哈根,自己只带着次子克劳维。
他在经济上一筹莫展,变卖了许多前几年收藏的作品,生活困顿无头绪,然而更艰难的是如此巨大的转折并不是终点,高更已经预感到,没有更彻底的与家庭生活的决裂,没有更彻底地孤独出走,自己的创作不会有任何结局。
一八八六年,他毅然丢下家庭,只身前往法国西部偏远的布列塔尼省,在偏僻的阿凡桥镇(Pont-Aven)住了下来,开始他漂流生活的第一站,他的绘画创作立刻有了明显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