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四点多钟,贺蕊兰在厨房做晚饭。
“妈,”朝露换了鞋,走进狭小的厨房间,“我替你去打工,为的是让你能休息好,你又瞎忙活什么?晚饭等我回来弄好了。”
贺蕊兰正对着砧板切肉丝:“我感觉好多了,就想炒点浇头,下个面条吃,不累的。”
朝露洗了手,回身接过贺蕊兰手中的菜刀,说了声:“我来。”
贺蕊兰退到厨房门口望着她切肉,隔了片刻开口道:“你今天去得怎么样?”
朝露的刀在砧板上方停了停,又落了下去:“挺好的。”
“小褚对你还和气吧?”
朝露淡淡笑了笑:“我想,他这人大概对谁都和气。”
“这倒是,这小伙子的涵养真是没话说。”
“嗯。”朝露对此无异议。切完肉丝,洗了砧板,她又拿起搁在一旁的雪菜切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回头见母亲还在厨房门口站着,心思一转,便问道:“妈,该不会你还在打让我和他相亲的主意吧?”
贺蕊兰嘟囔道:“我是中意他的,可这事儿说到底由你,你不愿意,我只好死心啦。”
朝露撇撇嘴,往炒菜锅里倒上了油,说:“妈,你以为这事只随我高兴?说到底,人家还未必看得上我呢。我是介意他的残疾,但就算我不介意,你以为他就一定能相中我?他身边就没有更好的人选?”见油热了,朝露端起菜盘,把肉丝和切好的雪菜往锅里倒进去翻炒。
“没有什么人选。”贺蕊兰很肯定地说,“他行动不方便,又不是爱到处玩乐的个性,成天学校家里两头的,接触的人有限。”
朝露一边挥铲一边道:“妈,你不过就是一礼拜见他个一回两回的,知道什么呀。”
“听你的口气好像知道得比我多似的。”
朝露炒好了雪菜肉丝的面浇头,拿干净碟子盛好,放到一边:“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个褚云衡,实在不用别人操心终身大事,他……怎么说呢?”朝露想了想,“他的身边不会缺乏欣赏者,当然,其中也包括异性。”
贺蕊兰说:“你不就欣赏不了吗?”
“我也欣赏他,”朝露老实答道,见到母亲流露出兴奋的表情,她忙转而补充道,“但仅限于欣赏。妈妈,你的眼光没有问题——他是个好人,更难得的是,他不是那种让人觉得无趣的好人,他有深度、有思想,也不缺少风趣幽默,但是,当初我介意的,现在依然介意。”
贺蕊兰用充满遗憾的声音摇头叹息道:“缘分勉强不得。只是,我不只可惜你,也可惜那个好孩子——可惜了他这样的人品才干,却摊上了这样的身子。说句心底话,就算他当不了我的女婿,我也希望他早点成个家,有个伴儿能扶持他一把。这孩子,不容易啊。”
朝露听了心里也说不出个滋味,只觉得心里有个半是尖锐半是柔软的爪子,划拉得她难受,又仿佛眼前有一幕活动的画面,一个模糊的背影,在灰蒙蒙的背景下拖着腿前行,那划着圈的病腿,每随身子甩动一下,她心里的那个无形的爪子也跟着划她一下,她说不出是痒还是疼。她几乎想冲进那个虚幻的画面里,搀住那个蹒跚而行的人,助他一臂之力!
从幻觉中,她很快清醒,继而,是一阵惋惜和心痛。是的,她为那个认识不算很深、交情几乎算无的褚云衡感到心痛。她深切地理解母亲为什么会对一个东家这样关心备至,那实在不是一个让人可以冷漠对待的人。他太难了,更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