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妹还想说什么,右边的暗影里突然传出朱颜冷若冰霜的声音:哪来那么多知心话,说起来没完没了?你们要再影响大家睡觉,我可要报告值班管教了!
安莺燕动了一下身子,好像打算坐起来的样子,陈山妹忙摁住她,用一只手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吭声,又转向右边解释说:她生病了……
朱颜的声音依然如故地冷漠:生病了,明天去找医生!要是急诊,现在就去摁铃叫人来抢救呀!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就能把病治好?
陈山妹像寒冬腊月被人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彻骨凉,她真不明白,朱颜这么个漂亮的女孩儿,怎么说起话来总那么狠。陈山妹回想起自己吞钉子的前因后果,悔不该将这个冷面冷心的朱颜太当回事。
昨天陈山妹醒得特别早,去风仓洗脸,看见朱颜头天换下的内衣内裤还撂在那儿没洗,就顺手洗出来,挂在铁丝上,正好跟安莺燕的衣服挨在一处。朱颜看见之后大发雷霆,可着嗓子嚷嚷:谁把我的衣服晾在这么肮脏的地方!安莺燕听了,要上去跟她抬杠。陈山妹把她死死拖住,对朱颜说:这跟燕子没有关系,是我洗的,我挂的。
朱颜并不因此而放过这事,她把自己的衣裤拽下来,扔在地上使劲儿踩,嘴里说:你洗的,你挂的,能说明什么问题?你以为你的手干净?那上面是沾了人血的!
陈山妹当即感到天旋地转。她一直把朱颜当作长大成人的缨络看待,所以不管她如何嫌弃如何冷漠,都情不自禁要像照顾亲人般照顾她。此时此刻,她明明看见长大的缨络对她说:你以为你的手干净?那上面是沾了人血的!
这些针尖般锐利的话,把陈山妹心都刺破了,鲜血迸发出来,带着一个强烈的信号:缨络长大以后不会再认她这个妈妈了,因为她的手上沾了人血!
假如安莺燕的话当真,自己能侥幸活着出去,但孩子们觉得妈妈手上沾了血,不理她,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假如安莺燕的话不真,自己反正是要被政府枪毙的,那又何必在这个牢笼里受活罪,被人家随意辱骂和指责?无论是长大成人的孩子将她唾弃,还是警察在她脑后举枪射击,这两个结果都是她陈山妹不想要的。于是她趁扫地的机会拔下扫帚上的铁钉,毫不犹豫吞进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