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上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之后,魏宣醒过来。朦胧之间,他知道天已经亮了。
彪哥正叉着腰,吆三喝四地指挥值日的嫌犯整理内务,其他人都集中在风仓里,排队放茅。风仓是仓室附带着的一个露天场地,顶部用钢丝网封闭,里边设有厕所、浴室和蓄水池,厕所和浴室没有门,巡视的看守可以很方便地看到其中的一切动静。
放茅是排泄的统称,大便称为放大茅,小便称为放小茅。厕所只有一个,仓里的嫌犯有小二十人,据说彪哥进来之前,嫌犯们常常为了争夺茅坑争争吵吵,甚至拳脚相向。自从按船员编制整改之后,彪哥第一个行政措施就是进行放茅改革。所有人分大茅小茅排成两队,以仓里职务为序,先高后低。放大茅可以使用茅坑,每人平均时间为五分钟,碰上有人便秘或者长了痔疮,可以申请延长如厕时间,一般增加三分钟以示优待。放小茅的在墙根的尿桶里撒尿,放茅时间结束,尿桶由值日嫌犯倾倒冲洗。时间长了,魏宣才知道,早起这番忙而不乱的气象,是彪哥做船长的得意政绩之一。
平日这些杂事,都是由大副、水手长之类的副职指挥,今天早晨因为来了两个新人,彪哥便亲自过问了。老犯们知道彪哥要向新人们展示自己的管理能力,都十分卖力地配合,效果当然也显著。不一会儿,拥挤混杂的囚仓,已经一切就绪,所有的被褥都整齐地码放在大铺正中的墙边,叠得带棱带角,毛巾和口杯排成一横排,跟军营里士兵的物品一样规整。厕所也已擦洗干净,尿桶被刷得可以放到厨房里去挑水用。
这一番景象让魏宣感到十分惊讶,在他想象中乌合之众聚集的牢房,除了又脏又臭,还能有别的可能?往日他们坐在写字楼里,有专职保洁工一天两次来清扫,还免不了谁又把快餐饭盒扔在门边,或者把果皮搁在窗台上,让新加坡籍的行政主管看见之后,大为头痛地说:愚民不可教。然后再次申明他们新加坡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国家,人民是世界上最爱清洁的人民。魏宣忽然想到,要是把一号仓搬到新加坡去,是不是也能评上个卫生先进单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