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看守的在警察这个行当里是个下等的差事。成天守着一群被拘的倒霉蛋,自己也不自由,心情总是阴多晴少,难得有轻松愉快的时候。再遇到点什么不顺心的事儿,肯定要刮风下雨,说不定还雷电交加。
眼下这两位,就处在刮风下雨的心境之下。
老纪心情不好,是因为儿子的成绩;小戴心情不好,又是为了啥呢?
却原来,大清早修丽副所长通知她,上边给所里派来一个新狱医,今天就能到岗,她只需把工作交接了,便可以如愿以偿回市局工作了。
说来也怪,这样一个小戴朝思暮想,经过五年等待终于姗姗来迟的好消息真正降临之时,不但没有给她带来想象中的欣喜,反而让她难受起来。
小戴请求调动的原因,不用明说人们也清楚,大姑娘家家的,青春年华正好,出了校门就给圈在这偏僻的灰屋顶下边,眼看着一天天红颜渐老,还没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伴侣。经人介绍,小戴也曾认识过几个公务员呀、小老板呀,还有大学讲师和工程师,都是一见面很喜欢,交往多了就知道,这姑娘人长得算美,差事可太不美了,于是处不了几天也就黄了。《曹刿论战》怎么说来的?凡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小戴本来在这方面挺有自信,但也经不住三番五次地被人蹬呀。
但凡美女都有些任性,心里怎么想,嘴上只管说,所以小戴从不隐瞒自己的心思,话也说得够经典:自古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是已经入错行了,绝不能把郎也嫁错了吧。再在这讨厌的鬼地方呆下去,成了河东狮吼的母夜叉,哪个好郎能要我?
小戴这番话,看起来是自我调侃,其实还另有所指。她一直看不惯修丽,说她是针鼻儿大的官,箩筐大的架子,成天拿着鸡毛当令箭,跟男人们比上比下地较劲,生把自己给弄得不辨雌雄了。在这方面,老纪是小戴高山流水级的知音,私下里一块儿嘲笑修丽,是他们的业余爱好。
可是今天撞了鬼,得知新来的狱医马上到岗,自己就要离开这讨厌的鬼地方,小戴的心情突然多云转阴间有小雨,跟老纪一碰面,无缘无故就斗起嘴来。而老纪呢,平时宽宏大量惜香怜玉的派头一点不剩,从来不在小戴跟前说粗话的良好纪录也被破坏了。两个人的无名火烧到一块儿,顿时烈焰冲天。
他们俩自己还不知道,其实这是一种惜别之情的特殊表现。这一男一女两位管教都黑着脸儿,呆呆坐在那儿,谁也不跟谁说话。他们俩这情形,对现在正在囚车上颠着的那几位,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两位管教的情绪都坏到了极点,等会儿魏宣一干人来了,还不得弄出点动静来?那就看是谁运气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