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美人蕉有着一种特别的感情,这倒不仅仅因为小时候家门口就长着一株的缘故。事实上,因为它一直长在那里,又如此常见,我反而还没有特别注意过它。
直到有一天,我多病的奶奶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她突然起身去摘了一朵来,对我说:“你知道吗?美人蕉有一个秘密哦。”
哦,什么秘密?我自是好奇得不得了。
只见奶奶一瓣一瓣摘下它的花瓣,最后只剩下一根花蕊,奶奶举着它说:“你看,像什么?”
“嗯……像一把大刀。”
“是啊,这是一把勇士的大刀,它守护着最美的花蜜。”说完,奶奶折断花蕊,把那小杨梅一样的花萼递给我说:“来,尝尝。”
只见那断面冒出一滴晶莹剔透的蜜汁,我拿着吮吸一小口就没了,可只是这么一点点,整个舌头都芳香甜润,啊!好清甜。
从此,我爱上了美人蕉。每当看着它,就充满敬意。只要它开花,我就会去摘一朵来尝,不敢摘多了,只是特郑重地从那一大丛里摘一两朵,想象着我即将冒犯那位举着大刀的未知勇士,闯入他守护着的那么一小寸甘甜的领地,便觉得尝那么一小口,都应该是一场仪式。
后来在城市里遇到多回,当我一瓣一瓣摘下花瓣,折断大刀一样的花蕊,却发现花萼里干干瘪瘪,竟一点蜜汁都没有。这些没有花蜜的美人蕉,那大刀也显得瘦削羸弱,完全没有儿时家门前那株肥硕的美人蕉里藏着的那些大刀的英姿。
于是,这刀锋与花蜜,便成为心里残留的一个梦。
再后来,看到一句话:爱就是刀口舔蜜。
脑海里映现的便是那火红欲滴茂盛丰硕的美人蕉,那刀锋下的花蜜,合着这话真像是一番浸透了鲜血的领悟。可若说利刃,美人蕉的刀锋又是不同玫瑰的,它的锋芒裹在层层花瓣之中,若是你不曾探寻那甘露,你不会触及那利刃;若是你不曾冒着风险,又如何可得醇甜美味。
在我心里,最美的蜜汁就是美人蕉的蜜汁,或者说,我觉得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应该与刀锋同在——我喜欢带着锋芒的纯洁,和带着良善的利刃。
因为你想要坚持简单,恰恰比变得复杂更不简单;你想要坚持真实,恰恰比妥协虚假更不真实。可以不争,但须有可争的能耐;可以含忍,但须有抗击的实力。没有刀锋的蜜汁终将变质,羸弱无骨的美好终会因为乏力而歪曲。
桃桃曾赠我一句:愿我们初心不改,愿我们披荆斩棘。
因着美人蕉的美好意象,我也写了一句:愿我们手持刀锋,愿我们心如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