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执着就是一个台一个台地去磕,那当年的李静确实执着。她除了执着,也没有别的武器了,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把发行网给织了起来。节目总算有地方播了,广告却卖得不理想。90年代以来中国的民营电视公司都是这样,既要把节目推销给电视台以获得播出平台,又要推销给广告主从而获取收益。可以说广告收入就像一条生死线,决定着民营电视的存亡。然而李静只顾带着自己的团队打磨节目内容,没时间也没意识去建设自己的营销团队。节目上线一个月后,会计跟她说,咱账上就剩2000块钱了。李静心想,坏了,节目第二阶段的制作费没着落了。把各个台的广告时段汇总起来,价值超过了1000万,这要是能卖出100万也行,但实际上只卖出了几万,根本不够填补制作成本。为了节目和制作费的事,李静和李媛也会发生争执。李静是一个感性的人,妹妹李媛却是相对理性的人,所以当李静想要“感情用事”的时候,李媛就会站出来提醒她要冷静。这样一来两个人肯定少不了要辩论,但其实她们的目标是绝对一致的,那就是要让节目活下去。遇到的坎儿要一起过,面前的狭路也要一起闯,有时候李媛表面上和李静“斗嘴”,背后却是一路不疑的支持。
在“钱”上困难重重,也不能降低节目的水准,这就是李静和李媛的共识。然而偏偏在这个时候,节目内容也出现了一些状况。李静发现,有些深一点的问题让小孩子来问,嘉宾很容易出戏;另外,孩子们做节目久了也油了,少了几分最初的天真。节目要进一步调整,但又没有钱。虽然此时的《小鸡捉老鹰》减少了童言无忌的成分,开始了李静和戴军男女双人搭档主持的模式,但这个模式也没有招来广告商的青睐。
创意,只需心生意念,而生意,则需要马不停蹄。李静一边制作节目,一边亲自去跑客户。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坐在一大帮陌生人中间,做惺惺相惜状。在酒局上,本来只能喝二两,她一定喝四两,让对方觉得自己够义气。好几次喝完酒回去就吐,吐完又哇哇哭,哭完擦干眼泪再继续开策划会。
这一切,戴军都看在眼里。一次,李静穿了件后背深V的晚装,化了个大浓妆就准备出门。戴军问,你去哪儿。李静说,我去拉赞助。戴军说,别喝太多。李静说了句“行”,转身出门。戴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美丽而清冷。晚上8点钟,大家都还在工作室没走,李静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头冲进办公室,关起门就大哭。戴军进去拍拍她的肩膀,李静一仰脸,妆都花了,“你说我容易吗?本来做一个主持人好好的,现在却要看别人的脸色!”“谈成没?”戴军问。“没有。”李静摇摇头。“下次把露背的深V反过来穿就行了。”戴军说。李静一听,转而破涕大笑。
王朔写过一篇文章,李静看后真的是心有戚戚焉。文中提到了王朔自己搞公司的经历。她简直太能体会那种感觉了:没有共同语言也要和客户在饭桌上相见恨晚。临走还要目送着客户的车远去,在风中摇着手,其实心里想的是,哥儿们快给我钱吧。
这些经历对李静来说非常重要,她越来越明白客户究竟要的是什么,而自己要的又是什么。以前自己总是在被梦想折磨,现在却是在被现实撕扯,其实理想和现实从来都不曾单独存在。李静也隐隐地感觉到,有些弯路可能是自己必须要走的,为了公司,为了节目,就暂且把尊严装裤兜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