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路口车多人多,车一时出不去。莫桑在半山上憋了半个月,最近几天暂时安全,没听见外边有什么风声,于是她负责来接糖糖,顺便散心,她每天戴着深色墨镜来幼儿园门口,就像个极普通的家长。
她从来没有这么安静地生活过,无关任何心机和伪装,只做普通人。
前方拥堵渐渐缓解,唐颂发动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向莫桑说:“你问他吧。”
陆远柯听出不对,警惕地盯着他们。莫桑微微向前倾身,问陆远柯说:“黛西呢?”
陆远柯啧啧两声,鄙视地打量唐颂:“我说你怎么会这么好心,竟然主动送我。”
“她还在你家?”
“唔……当然了!让女人离开可不是我的作风。”
莫桑慢慢抬起右手,威胁意味十足:“你把她怎么了?”
陆远柯摇摇头,惋惜地感叹:“唐颂啊唐颂,你一世英明,晚节不保啊,怎么就看上个这么凶悍的女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女人就应该温柔如水,你非喜欢这种带刺的……啊,别勒别勒!我招还不行吗?”他揉揉脖子回身瞪着莫桑,“莫小姐,我正在正当而且浪漫地追求黛西,这不犯法吧?”
莫桑看了他三秒,陆远柯的表情很认真,她知道他这次是来真的,这种少爷从小到大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恐怕女人对他而言势在必得,差别不外乎是追求的猛烈程度而已。而黛西那边有心试探,正想借此机会靠近陆远柯,阴差阳错,假戏真做。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莫桑向后靠回去,想了想又说:“她不是珍妮那样的花瓶,陆远柯,你要想清楚,黛西年纪比你大,大名鼎鼎的蝴蝶女士,你以为她好惹?”她口气严肃起来,好心提醒他,“我和她是十多年的朋友,被她踩在脚下最后名誉扫地的男人不计其数,陆少这一次是认真的?”
车子已经开出长街,一路畅通无阻,速度很快,眼看就要过江。
叶城市区最大的一条水路就是泰江,远处蜿蜒入海。为了方便交通,江上建了泰江大桥,这座桥去年曾经翻修过,一时引得无数关注,是亚洲跨度最大的跨江拱桥。一到入夜的时候,桥体之上亮起辉煌灯火,霓虹围绕桥身,连绵起伏,倒映在幽幽江面上,就像悬空不灭的烟花,早已成为叶城一大观光胜地。
此刻他们一行刚巧跨江而过,陆远柯愤愤不平,面对莫桑极其不信任的目光无话可说。唐颂沉默了很久,眼看他们说得不欢而散,正想接话,陆远柯却摇下车窗,指着飞速掠过的桥柱说:“我见到黛西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她是我要带来这里的女人。”
前方车速骤然减慢,唐颂一个刹车停下,转脸看他:“陆远柯……”
他想提醒他,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
陆远柯摆摆手示意他别多说,这个一贯嬉笑怒骂没有正形的人,此刻非常认真。
他说,小时候他们一家刚搬到叶城,因为很多原因,陆将军不能公开夫人的身份,连独子陆远柯的存在也不安全,每隔几个星期就要送他换地方居住。那时他父亲的专车就带着陆远柯到这座泰江大桥上,等着陆夫人把他接走。每个月,他们只有在这座桥上那么一点点时间可以相聚。
陆远柯说:“我一直记得我妈看向我爸的表情,就在这座桥上。所以,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自己想要娶回家的女人,一定在泰江大桥上举行婚礼。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她,要让她风风光光嫁给我,不能有半点委屈。”
莫桑默不作声,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来到叶城之后,她遇到的人不多,但是每一个都让她深有感触。
深藏不露的唐颂,以及所谓风流的陆远柯。
其实他们都是矛盾体,这一切终于让莫桑开始学会生活,而不是整日练习如何在瞄准镜后看清一公里外的街道。
其实这感觉也不错,普通人的悲欢离合。她突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一切顺其自然是深奥的处世哲学,人总把事情想得太多,反而容易犯错。
她伸了个懒腰,任凭车子慢慢向前开。
糖糖听不懂大人的对话,渐渐睡着,侧着小脸流了很多口水。
莫桑笑笑搂过她,糖糖抱紧她的脖子,缩进她怀里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