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桑盯着唐颂若有所思。唐颂却伸手摸摸糖糖的头发,蹲下身对她说:“爸爸跟你说过,要有女孩的样子,起床后要等阿姨给你梳好头发才能出来,对不对?”
糖糖睁大眼睛,自知斗不过爸爸,扭头往莫桑怀里躲。
原本的话题被孩子的叫声遮掩过去,莫桑拦着唐颂的手说:“好了,别吓唬她,拿梳子来。”
唐颂坐在床边看莫桑抱着糖糖,拿梳子一点一点帮她梳头。小女孩的头发柔软漂亮,像一丛暗红色的藤蔓,在她掌心之中,满满都是依赖。
莫桑连自己都懒得收拾,却愿意给糖糖编辫子。她把她的头发扎起来,糖糖瞬间就不再是刚才那个小狮子,混血的天生优势,让孩子看上去俨然像个干净漂亮的洋娃娃。
她抱着糖糖去照镜子,一大一小,两个人开心地笑了很久。莫桑亲亲糖糖的脸,看孩子高兴起来就糯糯地开口撒娇,她忽然闭上眼睛,紧紧抱住糖糖。
孩子看出莫桑的难过,伸出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小声说:“红头发妈妈不要哭。”
莫桑闻到她身上有糖果的味道,整颗心都柔软下来,轻轻摇头示意给她看:“没有哦,我没有哭。”
糖糖却很认真地说:“爸爸也是这样的,每一次爸爸难过,就抱紧糖糖不说话。”
唐颂抬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看着她们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莫桑抱着糖糖靠近窗边看风景,顺势指给她看外边新开的一丛大丽花,告诉她那朵花在英文里的念法。
说着说着,莫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糖糖伸出小手捂住她的眼睛:“不哭不哭,乖乖,红头发妈妈乖乖,不哭不哭哦……”
莫桑用尽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再哽咽。
身后的男人轻轻走过来,不问也不说话,把糖糖接过去。
莫桑抹掉泪痕很勉强地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只是想起……”她说不下去。
唐颂把糖糖放在地上,戳戳她好看的小辫子,先叫人把她带走。
莫桑刻意侧过脸,眼睛盯着窗外繁盛的植物,她不愿意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
唐颂走到藤椅旁,用小火慢慢将水煮沸,空气里氤氲而开一室香气,茶叶的味道甘香无尽。莫桑回身看着他,唐颂手法温柔,慢慢用茶水淋透壶身,这一切动作让她终于放松下来,走过来坐下。
“这茶很适合你。”她捧着小小的茶杯,心神俱宁。
唐颂没有说话,看着她的眼睛无声微笑,像有一片寂静海。
那是一个冗长的故事,关于过去。
莫桑第一次和别人说起,她也曾有过一个孩子的事实。
“是在苏黎世,一个意外,孩子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刻板的……不不,应该是个偏执而且有点变态的男人。我从小就喜欢他,一直到二十岁那年发生那件事。在那之前,他从不肯碰我。”
莫桑情绪起伏很大,说两句就下意识地轻轻咬住手指,她很焦虑。这么多年过去,这好像是第一次回忆,所有的画面历历在目,包括那个人最爱听的古典乐,以及,他曾经在一地散装枪的卧室里抚摸她的脸颊,喑哑地笑:“我的小猫长大了。”
那声音迷恋又克制,暗红色的绒布窗帘上有两个人的影子,最终疏离,淹没在子弹上膛的响动里。
他们曾相爱,莫桑一直这样认为,那几年他们也算恋人。但旁观的黛西却不以为然,在莫桑开始思考如何给自己一个成人礼的时候,黛西已经混迹于各种男人的宴会之上了。她会在窗口涂指甲,大开着窗帘试礼服,性感迷人,然后她会盘起头发对莫桑说:“知道吗,你爱他,是因为你总是守着他一个人,他也同样需要你爱他。不过这可不行,别以为柏拉图式的恋爱很美好,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对你抱有爱情,他早就想要得到你了。”
最后半句,黛西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尾音被她留在舌尖,在她正红色的唇彩之后,一切都旖旎起来。
莫桑盯着眼前的密友,看得出黛西晚上又要出去,她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眼角眉梢之间带着诱惑的美,好像她靠近你,已经是一种明目张胆的勾引。
多少男人都爱黛西。
他们都想得到她,心和身体,但是没有一个人完全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