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手上抓着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他停了一会儿,慷慨让步,带着笑意点头:“好。”
他很快要了袋子,帮她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去,伸手扶着她往外走。
玻璃门被推开的一瞬间,风雨迎面而来。
叶城的雨一旦下起来就声势浩大,一整日的阴霾被风硬生生地撕裂,而光似乎仍旧很远。车声人声混着雨声,街上渐渐什么都听不清,足够掩饰一切。
唐颂轻轻开口和身边的人说:“你要尽快止血,否则就算你撑得住,衣服上也要让人看出来了。”
话音刚落,他背后立刻被什么东西抵住。斜后方的女人警觉地抬头盯着他看,脸色越发不好。
他盯着她笑了,分明觉得她的目光像是遇到危险的猫。这种动物永远这样,在必须寻求帮助的时候还有不被驯服的天性。
唐颂做了个嘘的手势:“别紧张,我只是恰好发现你衣服上都是血而已。”
“按我说的做,如果你喊人,或者想跑,后果自负。”身边的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手上用力。
唐颂清楚地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威胁,顺势点头说:“好,不过……你需要我做什么?抱歉,我不是医生。”
他确实不像医生,倒像能站在讲台上的儒雅男人,风度气质刚好,即使受人威胁,也不卑不亢。
总之当时的莫桑一直认为,他只是她被迫劫持的路人而已,无辜,也应该无害。
所以她看了看周围,目光停在十几步之外的公共电话亭上,对他说:“去电话亭,慢慢走,我们装作情侣。”
唐颂轻轻“嗯”了一声,身后的女人很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在外人看来,她似乎真的只是在和他撒娇,却没人看到她另一只手上的威胁。他就这样受她逼迫走到电话亭里,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的喘息,一道玻璃的距离,仿佛几步之遥已经与世隔绝。
她终于有点撑不住了,靠在隔板上捂住腰侧,厉声冲他说:“帮我打个电话。”她需要有人来接她走,否则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发现。
“我有手机。”
“给你留下号码报警吗?”
唐颂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拿起电话听筒问她:“那你就不怕我听一次也能记住?还是你准备之后杀人灭口?”
他似乎从容不迫,丝毫没有为突如其来的劫持所紧张,他说完背对她站了一会儿,却依旧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号码?”
身后还是没有回音。
唐颂慢慢伸手到背后,握住了拿枪的那只手,冰凉,消瘦,却毫无疑问地带着危险的美。直到他转过身扣住她的手腕,对方都没有反抗。
她晕过去了,手却还记得牢牢保持一个威胁自保的姿势。
外边依旧风雨大作,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根本没有人往电话亭里多看一眼。
乱世浮生,有些事是逃不开的,比如这样让人压抑的天气,循环往复,似乎总有定数。
唐颂看着她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打电话:“雨大了,你们回到刚才的便利店来接我。嗯,顺便跟敬瑶说,今天有急事先回去,改日再去医院看她。”
这就是他们的相遇,莫桑像是一颗危险的炸弹,甚至还带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枪伤,在大雨滂沱中踉跄而来。直到她醒过来她都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可惜很久之后,她时常回想,这场相遇未免狼狈。如果还有机会,她多想能像黛西说过的那样,女人就应该站在阳光下,做全世界的女王。这样她遇到他的时候,才能是个光鲜漂亮的好姑娘。
人人都有机会,只有她从来都不是好姑娘。
她遇到唐颂的时候,千疮百孔。
莫桑伤得不重,但是太累了,昏沉地睡了很长时间才醒。
一睁开眼,她先看见天花板上的浮雕,那是用木头刻出的古老纹样,带着历史的气息,但明显光洁如新。
她适应了一会儿光线,顺着这个角度往前看,房间大而整洁,开间光线好,另一侧全部是玻璃幕墙。她躺着缓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点,很快就确定这房间的主人一定有某种程度的洁癖,所有东西几乎一尘不染,连笔架的摆放角度都刚刚好。
她感觉到自己的伤口被处理过,但依然疼痛,却不再难忍,于是她摸索着,发现自己的枪已经被收走。